第4章 冰冷府邸的虚伪亲人

主星天枢程府，坐落在繁华主城西区，占据着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高耸的金属围墙和复古与科技融合的鎏金大门彰显着世家的底蕴，门口矗立着两尊狰狞威武、栩栩如生的异兽石雕，仿佛昭示着府邸主人的威严与不容侵犯。

仆役引路车在冰冷的智能扫描后缓缓驶入大门。与外面街道的繁华现代不同，程府内部却是另一种风格——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珍稀花草散发着淡淡幽香，精心修剪的灌木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处处透着古意盎然的奢华，仿佛是特意打造的复古净土，与星际主流的冰冷科技感形成强烈反差，却更显出主人超然的地位和根深蒂固的传统阶级观念。

然而，这精致典雅之下，扑面而来的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压抑。所有来往的仆佣——无论是形态完全人形的（如带管家领结、步伐精准的），还是部分保留兽耳、犄角或尾巴特征的杂役（负责打扫、搬运）——都低眉顺眼，动作轻得像猫，连呼吸都刻意压着，生怕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空气都凝滞了，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清晰得刺耳。

程橙扶着瘸腿婆婆跟在仆役身后，踩着打磨光滑、价值不菲的原石小路往主宅走去。她那身破旧的粗布裙子，鞋面上的泥点，还有因旅途劳顿而愈发显得虚胖笨拙的身形，在这纤尘不染、精致奢华的环境里，格格不入得像一颗滚进精密仪器的砂砾。每一个路过她们的仆佣，即便低着头，程橙也能感受到那飞速扫过她身体的视线——好奇、审视、怜悯，最终都化为一种冰冷的疏离和避之不及的唯恐。

“橙小姐稍候，容我去通禀夫人。”引路的中年仆役在恢弘的主楼正厅门外停下，语气毫无波澜地说完，转身推开了那两扇沉重的、雕刻着复杂藤蔓与兽首图案的木质大门，身影消失在暖黄昂贵的光影里。

留下祖孙二人带着一只缩头缩脑的丑斑小兽，站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

正厅内部比外面看到的更加气派堂皇。高高的穹顶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光线透过无数个棱面折射下来，却无法驱散角落的森然寒意。深色厚重的紫檀木家具，墙壁上悬挂着不知多少年历史的巨幅先祖画像和各种看起来就价值连星的异兽战利品（兽首、骨架），无声地诉说着家族的悠久历史和不容置疑的武力强权。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香料、旧纸和木头的味道，陈旧、沉闷，带着岁月沉淀的冷傲。

脚下的小斑兽似乎被这庄严阴森的环境彻底吓坏了，整个身体蜷缩在程橙的脚背上，连细弱的呜咽都不敢发出。

没让她们等太久，正厅深处一扇侧门开了。

一个穿着深紫色暗纹云锦旗袍、梳着光滑发髻、约莫四十上下的美妇人扶着一位老仆妇的手，仪态万方地走了出来。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化着精致淡妆，眉宇间带着一丝常年养尊处优的慵懒，但也掩藏不住那股久居上位、精于算计的锐利。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瞬间就落在了程橙身上，从头到脚，毫不留情地审视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这便是程家主母，程橙原身血缘上的大伯母——程夫人，林佩云。

跟在她身后出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大约十八九岁，容貌只能算中等稍偏上，穿着一身粉紫色的蕾丝长裙，手里捏着一把小巧的玳瑁骨扇。她微微抬着下巴，神情带着一种天然的倨傲和毫不掩饰的厌烦。她的目光在接触到程橙的一瞬间，那股厌烦立刻升级为赤裸裸的轻蔑和看好戏般的讥诮，嘴角甚至夸张地撇了一下，仿佛看到什么污秽之物。她的身侧，一只羽毛艳丽炫目、拖着长长七彩尾翎的孔雀虚影无声浮现，那虚影高昂着头颅，华丽的尾羽开合不定，姿态与它的主人如出一辙的高傲，强大的精神威压毫不收敛地扩散开来——正是精神体化形！

程橙脑海中瞬间闪过信息：程柠！她的堂姐！那个刻在灵魂深处欺凌者的名字！伴随着程柠名字一同浮现的，是原主无数被欺凌打骂、被恶意中伤、被刻意推入污秽之地的痛苦记忆碎片！原主灵魂残留的恐惧让她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程夫人的目光掠过程橙庞大的身躯，最终停在她的脸上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倒是温婉，却带着刻骨的疏离：“回来了？路上辛苦了。”这语气，仿佛不是迎接离家多年的血亲，而是处理一件碍眼却不得不处理的陈年杂物。

“大伯母。”程橙垂下眼睑，按照原主记忆里模糊的规矩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声音干涩但还算清晰。系统扫描的界面在她意识角落里冷静地分析着眼前两人的微表情和精神波动。

程柠用骨扇优雅地掩着嘴，嗤笑声清晰地传了出来：“噗……辛苦？我看胖了这么多，一点辛苦的样子都没有嘛！”她的视线像是带着倒钩，在程橙身上剐着，“在乡下没少吃吧？啧啧啧，这模样，真是…”那只开屏的孔雀精神体极其配合地抖动了一下华丽得刺眼的尾羽，发出一阵无形的精神波动，如同一阵带着压迫性的冷风，直接朝程橙袭来。

这精神威压针对性强，恶意明显！程橙只感到脑袋一阵晕眩，腿脚发软，身体里残存的C级能量应激似的微微震动了一下，想要抵御那来自B级精神体的压迫，却如同蜉蝣撼树！旁边的瘸腿婆婆更是脸色一白，扶着程橙手臂支撑自己的身体才没软倒，布满皱褶的脸瞬间血色全无。

“柠儿！不得无礼！”程夫人适时轻斥了一声，声音不大，语气平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没有丝毫真切的责备意味。

程柠这才不情不愿地收敛了一下精神体威压，但那孔雀依然高高昂着脖子，眼神睥睨，挑衅般看着程橙。“母亲教导的是，”她敷衍了一句，转而眼神一转，用一种极其娇蛮的语调道，“不过母亲，你看看她！又胖又脏！还带了个什么破东西？”她嫌恶地指向程橙脚边那瑟瑟发抖、丑陋不堪的小斑兽，“一股子荒星贱地的臭味！可别把虫虱病菌带进我们府里，熏坏了父亲和我那些兽夫！”

“小姐！”瘸腿婆婆忍不住低声惊呼，焦急地想辩解。

程夫人终于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只惊恐瑟缩的小兽，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厌恶，随即平淡地对旁边的老仆妇吩咐道：“张妈，带程橙小姐和这…这头老兽下去，好好梳洗梳洗。用‘净尘’好好冲几遍身子。”净尘！那是给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做初步消毒除味用的强力化学清洁剂，对身体刺激不小！“还有这头没变形的崽子，”她冰冷的目光扫过小斑，“用‘除秽’喷雾处理一下，然后带去东跨院最角上的‘沁芳苑’，就安置在那里吧。”

沁芳苑！程夫人身后一个老仆飞快地和程柠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甚至弯了一下。那是程府最偏僻荒凉、靠近府邸处理废水的废弃小院！常年潮湿阴冷，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

这根本不是安置，是彻底的放逐和羞辱！

程柠听到这个安排，满意地用骨扇轻轻敲了敲掌心，孔雀精神体得意地收拢了一下尾羽。

就在这时，正厅沉重的雕花木门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不是仆役。一个身姿挺拔修长的男人大步走入，步履沉稳无声。他穿着一身质感极佳、剪裁合体的银灰色猎装，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身。面容轮廓深邃冷硬，犹如刀削斧凿，一双异色眼瞳——左眼是澄澈冰冷的银灰色，右眼则是带着野性的琥珀金，在厅堂明亮的光线下异常摄人。最令人心悸的是，一股极其强大、冰冷且极具压迫感的无形气场瞬间弥漫开来，几乎压过了程柠那只傲慢开屏的孔雀！一只体型庞大、银灰色毛发流线般光滑、肩高接近成人大腿的巨狼虚影在他身侧凝聚！那银狼眼神睥睨，姿态优雅而充满力量，微微咧开的唇齿间仿佛带着血腥寒气，它那无形的目光冷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程橙脚边那只吓得几乎要翻白眼的小斑兽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然后同样冰冷地移开。

整个正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连程柠那只开屏的孔雀，嚣张的气焰都为之一滞，尾羽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竟隐隐显出一丝瑟缩！程夫人原本平淡的脸上也瞬间换上了得体的、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热络。

男人异色的双瞳扫视全场，如同巡视领地的君王。他的目光掠过强撑着没有瘫倒、脸色却白得吓人的程橙时，似乎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异瞳中的情绪毫无波澜，平静得仿佛在看一尊毫无意义的雕像。

随即，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语气是程式化的客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程伯母安好，柠小姐安好。在下陆敬辰，路过天枢星，奉族中长老之命，特来拜会。”他姿态优雅地微微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却带着一股骨子里的疏离感。

一个仆从匆匆上前，恭敬地呈上一个华丽的礼盒。

程夫人脸上立刻堆起了无懈可击的热情笑容：“哎呀！是敬辰啊！快请坐快请坐！何必这么客气！你父亲近来可好？……”仿佛一瞬间遗忘了旁边角落里两个不合时宜的存在。

程柠也立刻收起了所有尖刺，脸上浮起矜持又极力想讨好的甜笑，小步迎了上去：“敬辰哥怎么才来？我前几天还跟清璃提起你呢！”

整个大厅的中心瞬间转移。所有的目光和关注都集中到了那个突然降临、拥有异瞳银狼精神体、身份显然不凡的年轻男子身上。

而程橙和瘸腿婆婆，连同那只快吓晕过去的小斑兽，瞬间成了彻彻底底的背景板，被遗弃在冰冷的阴影里。

程橙依旧垂着眼。大厅里虚伪的寒暄和刻意的亲近声仿佛隔了一层厚重的玻璃。她能感觉到程柠在讨好陆敬辰的同时，仍不忘朝她投来一个充满警告和鄙夷的眼神。也清晰地感受到那老仆张妈走上前来，声音毫无温度地对她命令：“橙小姐，请跟老婆子来吧。”

身上的旧衣粗布仿佛更冰冷刺骨了。脚下昂贵光滑的地砖映不出她狼狈的影子。

沁芳苑。

程橙脑海中咀嚼着这个名字。

真是……好地方。

冰冷的感觉顺着脊椎一路蔓延。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掠过那被众人簇拥着、异瞳微垂不知在想什么的陆敬辰，最终落在了笑容灿烂、眼神却淬毒的程柠脸上。

一丝极其微弱的冷笑在程橙眼底深处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