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总事面色难堪,嗫嚅着说道,“目下府中存金、存货全部清空了。”
“要想赢了尚商坊,少说还要五十万金。”
“若是那帮奸商准备充裕,说不好要八十万之多。”
吕不韦一听。
手中茶盅“咣当”一声掉落地上。
两眼直冒金星。
仰天长啸,“难不成,我吕不韦要败于商道?”
“造化弄人!”
丞相府众人默然。
从商战打响开始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认定,大商出身的吕不韦赢定了。
可任谁都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官市丞低声道,“丞相,要不让上书君上,请求动用府库。”
“不可,万万不可。”
吕不韦断然拒绝。
在朝会上,他是以立军令状的口气,对满朝文武说不动国库一分一毫,拿下尚商坊。
但是事实却被打脸了。
他低谷了尚商坊的财力。
他吕不韦加上赵国卓氏大商的财力货物,竟然不是上尚坊的对手。
可眼下若想完胜。
至少要八十万金。
这别说个人了,就是任何一国的国库,要想在仓促之间拿出。
也非易事。
要是真动了国库,他这几年树立起来的威严,将会一扫而尽。
“丞相,若是没有货物继续开市,老秦人怕是要闹翻天了。”
“且秋种不等人啊。”
官市丞不低声说道。
他说的相对委婉,要是拿不出粮货农具,秦国就乱了。
但事实恐怕比这严重的多。
“本相成于商道,难道要毁于商道吗?”
“你们都出去,本相静静。”
吕不韦无力的摆了摆,屏退了所有人。
心底开始思量,如何才能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良久之后,终于对外喊了一句,“大吏拟书,本相要动议朝会。”
所谓动议朝会,就是提议开朝会。
通常来说,丞相只要动议,必然朝会。
翌日。
咸阳殿内大臣齐聚会。
相熟的低头私语。
前面大令区大臣偶尔和旁边的人说两句。
但看的出来,情绪都很低落。
老秦人善打仗,性格直爽,但对商道不甚了了。
一个个心里只觉得憋屈。
君侯席的如今只没了阳泉君。
补上了长史陆知节。
按说陆知节并无高爵,理应在大令区首位。
但是老蒙骜和蔡泽给生拉硬拽过去了。
有这两人力挺,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君上临朝。”
随着一老侍声音响起,巨殿大臣齐声高呼,“见过君上。”
嬴政在王案后坐定,高声道,“免礼,今日朝会是丞相动议。”
“丞相先说说。”
吕不韦起身拱手道,“君上,诸位臣工,尚商坊欺我秦无大商。”
“依仗其雄厚的财力,屡屡买空南市。”
“如今秦人到手的秋粮种子不足十之一二。”
“为此臣散尽家财,拿出存货,冲市应战,本可赢此战。”
“但因官市丞不顾严令,私自平价跌五成出货,再次被尚商坊钻了空子。”
“臣实在有愧君上,有亏秦人。”
“请君上责罚。”
好家伙!
一上来就推卸责任。
把锅都甩给了主管南市交易的官市丞。
官市丞直接懵了,我特么不是临时工啊。
当时商战打响,是你立下军令状要打败尚商坊的。
怎么突然都把责任推我身上了。
“君上,丞相无罪,请治罪官市丞。”
“君上明鉴,丞相散尽家财为国一战,不当有罪。”
“臣请君上赐死官市丞。”
不等官市丞为自己辩解。
大田令、太史令、太庙令一杆吕不韦的心腹大臣纷纷高呼。
嬴政朝会前没做预案,且刚继位就要杀大臣,他如何能决断?
目光不由看向了陆知节。
自从陆知节辅他上位之后,他心底就把陆知节当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
后者会意,站出来微微拱手道,“诸位大人,此番商战,是丞相一力承担的。”
“如何能治罪官市丞呢?”
“秦法森严,官市丞有多大胆敢悖逆丞相之令?”
“即便真有悖逆,是否由廷尉府核查?”
“是否连同丞相一起问罪?”
陆知节一番说辞,举殿默然。
有人心底开始咒骂,这纯粹就是个楞头瓜皮。
官场潜规则,难道不该如此吗?
“长史,你好大胆子。”
“丞相为此,散尽家财,你竟敢煽动治罪?”
大田令指着陆知节怒然指斥。
“长史,你何德何能,敢说治罪丞相的话?”
太庙令紧随其后。
做为吕不韦心腹,他们此刻就差冲过来咬陆知节了。
吕不韦心底也是怒不可遏。
自从他出任丞相以来,从没人敢叫嚣给他治罪。
陆知节算是头一份。
“是吗?”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且治罪丞相,不是我本意,是丞相自己说说。”
“诸位若是忘了,我或可提醒一二。”
“哪日朝会,丞相原话说,尚商坊的这帮奸商,无非就是想赚一笔。”
“本相倒是要看看,他们能吞多少。”
“君上,此事丞相府一力应对,确保秦人农具种子。”
“且不用动国库一个半两钱。”
“若有失,愿领罚。”
“都听清了,丞相说若有失,愿领罚。”
“难道堂堂丞相,言而无信?”
“若如此,朝堂信义何在?”
“大秦信义何在?”
此言一出,大田令几人脸都黑了。
其他大臣的表情也显得很不自然。
同朝为官,没有深仇大恨,几乎都是得过且过。
且还是面对丞相,不该放过细节吗?
吕不韦的脸色阴沉的已经能滴水了。
他很是不明白,脚跟都没站稳的长史为何要死死咬他?
原本他只想保住自己这几年树立起来的威严。
却不想,被踩的稀碎。
大田令几人五官都要扭曲了。
若不是他们几人出言指斥,陆知己不会如此犀利反击。
“君上,诸位臣工。”
“此番本相有失,甘愿领罚。”
“但目下当即可解决老秦人的秋粮种子。”
“以免造成恶果。”
“为此,请君上开国库冲南市。”
“此番,臣亲自去南市,确保粮食农具都流入秦人之手。”
到底是老狐狸了,哪怕被咬住,他依旧试图转移话题。
“丞相大商出身,就这么认输了?”
“轻飘飘几句话,就想逃脱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