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清很认真的看着陆知节。
她的内心,其实从未把自己当秦人看过。
一直当自己是齐国人。
可事实却是整个家族族人、商社重心都在秦国。
加上家族恩怨,本质上,不愿为秦出力。
但做为大商,如此商战,她心底早就跃跃欲试了。
且陆知节对还对她有救命之恩。
思忖了一阵道,“大人说的是。”
“怀清自当为秦而战。”
“不过,方氏经商有祖训,从不和朝堂捆绑。”
“故而出粮货饼金,全部交予大人支配。”
陆知节听的大喜,这女人真不愧天下首富。
格局不一般。
据他所知,寡妇清的公爹,也就是方氏老族长,当时不相应秦国号召,征调壮士入伍。
直接被当场斩杀。
因为方氏一直认为自己是齐国人,哪怕身在秦国,也当自己是客。
每年只按照规定缴相关税金即可。
但他忘记了秦法严苛,不是有钱就能抗法的。
故而在死前,他留下遗嘱,方氏不为秦王、不为秦国出力。
现在虽然是寡妇、清掌权,但是要违背祖训,估计还是有不少阻力。
“夫人真乃大商、义商也。”
“只是此番商战,尚商坊已经算尽了可到秦国的粮货。”
“怕是……”
“怀清知道大人所虑。”
“尚商坊此举,定然会断吕不韦在山东的进货。”
“但我们在各国的商社,都是当地人经营,外人不知是秦国商社。”
“此外北地郡的大牧主乌氏第三代家主倮是我好友。”
“我会请她在各国买粮货。”
“然后秘密送到咸阳。”
“如此,尚商坊绝对料想不到。”
“到那个时候,可以开始真正的吞吐大战。”
“只要有足够的饼金,就能让尚商坊血本无归。”
“为此,怀清会筹百万饼金为大人所用。”
百万饼金,陆知节听的心头一震。
这是什么概念?
吕不韦堪称天下四大富商之一,也就几十万的家底。
当下小诸侯国的国库最充盈时,也不过百万。
就目下秦国,因连年鏖战国力受损,国库存金也不过百万。
而寡妇清为此能轻而易举就能拿出百万金,可见其家族能动用的饼金远不止百万。
富可敌国,指不定就是从这儿来的。
只是……这么一大笔财富,让一个完璧之身的寡妇掌管,是不是多少有点可惜?
陆知节一瞬间,都有帮忙的想法了……
乌氏倮,北地郡乌氏县人,是当时最大的牧场主兼大商。
其家底不虚天下四大富商。
只是多经营牛马,少涉中原。
没那么大名声而已。
“夫人真是高义。”
“如此大手笔的付出,朝堂绝不会让夫人寒了心。”
“此番商战三成利,归夫人所有。”
“另外,若是夫人愿意,我可让夫人肃清家族障碍。”
三成利?
家族障碍?
商人逐利是本性。
寡妇清这次其实没想着能拿到什么利金。
权当还救命之恩了。
但是家族障碍……难道他知道我们家族内部小叔争权夺利的事情?
陆知节看寡妇清陷入思绪,微微笑道,“夫人上次在茶楼等人,等的应当就是乌氏倮吧?”
“遇袭的幕后真凶,就是方氏这一代的庶子方形。”
“夫人不用惊讶我为何知道这么多。”
“因为在大秦,甚至整个天下,只要秦王想知道的事,都不是什么秘密。”
寡妇清当即愕然。
在商贾的世界里,她可谓是登峰造极。
但从未意识到权势的可怕。
对大秦黑冰台的恐怖,更是一无所知。
当天陆知节和上将军蒙骜确认完她的身份之后,就下令调查了被刺杀的真相。
当然他也清楚这是陆知节在敲打她。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家族内部,的确有些不同的声音。”
“若大人能帮忙,怀清不胜感激。”
寡妇清对他这个毫无经商头脑,整日里不但胡吃海喝败家产。
馋她身子,以为方氏嫡子续香火的名义不断骚扰她。
暗中联络各商社总事、执事夺权的小叔子,可谓是痛恨到了极点。
加之此次方形不择手段的刺杀,她也起了杀心。
正苦于如何彻底解决这个祸患。
有人愿为她铲除,她自然是乐意的。
“呵呵呵,你我合作,无论于公于私,于秦国于方氏都是双赢。”
“以茶代酒,谢夫人高义。”
大事已定,陆知节端起茶盅道,
寡妇清也忙端起了茶杯。
看着对面这个俊朗的男人,她在这一瞬间,有种被拿捏的感觉。
这个落魄门客之子,到底有何长处,一举在秦国庙堂占据高位?
往后若真是能通力合作,兴许买卖可以做的更大。
官商勾结,是无数商人所不齿的。
尤其在当下官员廉洁的秦国。
但寡妇清心里明白,只有背靠大树,才能枝繁叶茂,才能让盘子越来越大,且不被撼动。
眼前这个男人,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怀清当谢大人给为国效力的机会。”
半个时辰后,陆知节喝完茶,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
等吕不韦被尚商坊杀的片甲不留。
大秦朝野惶惶然时,力挽狂澜。
……
商战如火如荼。
南市的货物一天比一天的充足,其价格也从原来的跌价收为平价,但是尚商坊却似乎有花不完的饼金。
一车一车的吞货。
这完全打乱了吕不韦的计划。
按照他原本算计,耗空了尚商坊的钱财后。
他便用最后的粮货以平价五成甩给秦人。
活活憋死那帮奸商。
可连续几日下来,他的存货物都被吃了。
以各种秘密渠道进的粮货,只有一半进入了咸阳,另外一半途中被人高价截获。
以至于三五天之后,他居然无货可进。
七日之后。
丞相府一片肃穆。
向来从容淡定的吕不韦,彻底坐不住了。
召来负责南市交易出货的官市丞问道,“目下被尚商坊吞去的粮货几多?”
官市丞道,“目下粗略算计,流入尚上坊的粮食,足有五百万斛,各色农具六畜货物一百二十万件。”
“合计饼金约莫在七十万上下。”
这一数字,听的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吕不韦脸色也是泛黑,转身问自家总掌事,“府中存金存货还有几多?”
“若要赢了尚商坊,还需多少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