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闻言,惭愧地说道:“这想法是出自妹妹你,我也只是举手之劳。”
我喝下一口酒,认真地打量着他,笑着道:“大哥,你就没想过接手茶楼生意吗?你这一身的本事,若不入茶楼酒楼,实在可惜。”
张鹤握着玉盏的手一僵,摇头说道:“我本就不是个生意人,茶叶和酒水是平日的喜好而已,若真要我一门心思扎在里面,恐怕是会心生厌恶的。”
我点点头,又抿了一口花酿,笑着道:“你倒是个有趣的人,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人生不过百年,喜欢的事情也就那么几件,若是一辈子只钟情于那么一件事,确实是会心生厌弃。”
张鹤蹙眉,斟酌了一番我这话中的意思,又摇头说道:“也不尽然,若是遇到喜欢的女子,这百年也是嫌短的。”
倒是个痴心人。
我抿唇不语,盘起腿坐在榻上,喃喃道:“若是夙六也有这份执着就好了,太子贞也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本以为这几月的忙碌会让你把这两人给忘了,没想到你竟还记得。”他笑得无奈,又道:“这几日从城外来的客官跟我说了件事,前几日想同你说的,我给忘了。”
我笑道:“你说。”
张鹤咽下一口酒,回忆着说道:“前几日临城皇榜那贴了张女子的画像,听说是那男生女相的夙六,各地官员也都接到了太子的命令,掘地三尺也要将夙六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消息来得比预料中晚,看来裴少安是稳不住耶律贞了。
“你不是想见见夙六长什么样吗?过几日白州城也贴上了画像,我带你去瞧瞧,听说那人长得比白州城的花魁都妖媚。”
妖媚?
张鹤在骂我是个狐媚子?
我撇了撇嘴,别过脸去不再看他,没好气地说:“大哥,你才见过多少女人,分得清什么是妩媚和妖媚吗。”
他点头,恭维道:“好歹也双十出头的男人了,自然分得清了,就像小楼你,就是妩媚。”
听到这话我就被气笑了,纠正道:“大哥,我这叫守得了小家碧玉,又不失飒爽之姿。”
“飒爽是有,但这小家碧玉可就不合适了。”他反驳。
我瞪了一眼过去,他忙认错道:“小家碧玉,再合适不过。”
这话出口我才饶了他。
“大哥,我要离开白州城几日,我不在的时候,酒楼就交给你了。”我一本正经地跟张鹤说道。
张鹤问道:“你要去哪?”
我想了想,应道:“夙都,我想家了。”
张鹤心领神会,点头说道:“好,这里就交给我,你放心吧。”
我感激地看了眼张鹤,又随即垂下眼帘,掩去了眼中险些暴露的无奈与不舍。
这日,我跟张鹤聊到申时才道别,临别前我站在酒楼门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种感觉莫名熟悉,现如今,我已习惯一个人同人说告辞了。
我回到宅院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包袱里的两袋金叶子,放到暗袋里,收拾得当后才发现苏榕还窝在被窝里不动弹。
我忙说道:“苏榕,快醒醒,我们得出去避避风头。”
被窝里的人仍是没有起来的意思,我靠近一看才发现苏榕正在发抖,一张小脸惨白,额头直冒虚汗。
葵水?
我找出放有药瓶子的木箱子,取了止痛用的药丸子喂到她嘴边,哄说道:“阿榕,乖,吃了它。”
苏榕的意识回来了,摇了摇头,拉过被子把自己藏在里面,难受地说道:“一会儿就好了。”
我把药丸放回瓶子里,扯过她的被子,佯装生气的语气,说道:“阿榕,吃了就不痛了。”
苏榕在里面扯着被子不肯松手,倔强地咬牙扛着痛,也不理我。
我蹙眉叹了口气,扯着被子的手力道一松,苏榕那头猛地把被子拉了过去,趁她放松之际迅速地抢过被子,就在那一瞬间,苏榕手腕上那长长的血丝在我眼前显得刺眼,我丢开那床绵被,抓住她挣扎在半空中的细腕,压抑着想哭的冲动,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条沿着青筋爬行的血丝,沉声说道:“为什么一直不说,‘双生’这毒都已融入血肉之中了,你这样下去会死的知道吗?”
苏氏暗部控制暗卫用的‘双生’,是一种及其阴毒的慢性毒药,中‘双生’者活不过三十岁,若是每月不服药物抑制其毒性,其毒性就会深入血肉,直至心脉,最后活活疼死。
苏榕别过脸不看我,仍是咬着牙忍着那噬心之痛。
我把眼泪憋了回去,给她披了件长袍,背起她就往外走,这一路她一句话也没说,直到上了马车,她的疼痛缓了一些,才小心地看着我,我则一脸阴沉地看着窗外,假装看不到她。
车夫坐在外面问道:“小姐,你们去哪?”
我说:“南疆。”
“好嘞。”
过了许久,苏榕坐到我身旁,扯了扯我的衣摆,委屈地说:“殿下,你还生气吗?”
我回头看了看苏榕,又马上把目光移至窗外,说道:“有什么好气的,你自己不说,疼的是你自己,我又不疼。”
“殿下,我这不是怕你玩得不开心吗,反正也活不过三十岁,还不如好好跟着殿下四处玩玩,也算活得值了。”苏榕能笑出来了,是不疼了。
闻言,我眼圈一红,不敢说话,声音会暴露出我的脆弱。
“殿下,你生气的话你就罚我再也吃不到蜜饯好了,不要不理我。”苏榕依旧不放弃,讨好似哄我。
此时,我的眼泪已涌出了眼眶,浓重的鼻音让声音失了真:“你不能死。”
这话说完,苏榕没有说话,一会儿,一双手伸过来将我搂了搂,淡淡地说道:“阿榕不死,殿下也不许哭。”
这一路,我不敢去看苏榕的脸,哪怕是脑海里浮现出那张脸,心里就满是后怕,眼泪就会抑制不住地往外掉。
三天后,我们到了南疆,原以为这里会是一片太平天,但就这重兵把守的架势,就觉得夙都要不太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