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来自核心的歌

神罚之剑锁定了芬恩。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锁定,而是一种更根本的、来自逻辑层面的定义。在“秩序守护者”眼中,芬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需要被删除的错误代码。

裁决之剑无声地斩落。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不可抗拒的“抹除”概念,像一道无形的浪潮,向芬恩涌来。

远处的雅各和艾瑞斯脸色煞白。他们能看到那柄光剑,能感受到那股足以净化一切的磅礴力量,却无能为力。在这片神圣的空间里,他们的任何干涉,都只会被视为更复杂的错误代码,一同被清除。

芬恩的大脑一片空白。

“静滞衬衣”毫无反应,因为这不是热辐射。“逻辑遮罩”也无法过滤,因为这不是视觉信息。他的一切装备,一切技巧,在这最纯粹的“秩序”面前,都显得像个笑话。

他甚至无法感到恐惧。因为“恐惧”这种情感,本身就是一种“非逻辑”,此刻正被这片空间强大的秩序力场压制得无法产生。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删除”的指令向自己压来。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黄铜鸟——他的“律者”,那件来自深渊、融合了未知零件的造物,做出了反应。

它胸口的蓝光没有像之前那样猛地爆发,而是迅速向内收缩,凝聚成了一个比针尖还要小、却比黑夜还要深邃的点。它不再试图去对抗或过滤,而是将芬恩所有的“非逻辑”特性——他来自深渊的记忆,他对蓝天的渴望,他对机械的共情——全部吸入了那个点中,形成了一个绝对的“灵性奇点”。

下一秒,那股一直被芬恩聆听着的、源自“永恒摆轮”核心的、古老的“思念”,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它不再是微弱的叹息。

它变成了一首歌。

一首没有歌词,没有旋律,完全由纯粹情感构成的、跨越了时空的……歌。

这首歌,通过芬恩和他胸口的“灵性奇点”作为媒介,响彻了整个空间。

如果说“秩序守护者”的攻击是绝对的、冰冷的“静”,那么这首歌,就是绝对的、温暖的“动”。

光之剑在距离芬恩只有一米的地方,停住了。

那无形的抹除浪潮,如同撞上了一座看不见的大坝,疯狂地冲击着,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那个举着剑的光之天使,那张由纯粹逻辑构成的、没有五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困惑”。

它的逻辑系统正在试图解析这股突然出现的信息流。

【接收到未知信号……】

【频率:无法测量。】

【波形:无法定义。】

【信息熵:……无限大。】

【分类:……无法分类。】

对于一个只有“是”与“否”、“0”与“1”的系统来说,这首充满了“思念”、“等待”、“孤独”和“爱”的歌,是一个无法被处理的悖论。它不是逻辑的敌人“混沌”,混沌是可以被识别和清除的。但这首歌……它有自己的秩序,一种完全凌驾于齿轮与蒸汽之上的、更古老、更根本的秩序。

守护者的光剑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它的逻辑核心,正在被这首“歌”进行着“情感污染”。

【指令:清除异常体。】

【冲突:异常体……正在传输……核心数据?】

【重新定义目标……目标是威胁……目标是……信标?】

守护者的程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而作为“媒介”的芬恩,则看到了更多。

在那首歌中,他“看”到了一幅震撼他灵魂的画面。

那是在无法追溯的远古,在阿克夏城还未诞生的混沌之中。两尊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如同神明般的巨型机械造物,正站在一起。它们的身躯由星辰和光芒构成,齿轮的每一次转动,都诞生出新的物理法则。

其中一尊,芬恩认出来了,那就是“永恒摆轮”的原型。

另一尊,则更加灵动,它的身躯周围,环绕着如同蓝色飞鸟般的光点。

它们似乎在告别。没有语言,只有最纯粹的意念交流。

那只“蓝鸟”环绕的机械神明,转身飞向了无尽的黑暗虚空。而“永恒摆轮”的原型,则留了下来,将自己的核心化作这颗能量晶体,用永恒的、规律的摆动,来定义这个新生的世界,同时……也作为一座灯塔,等待着另一位的归来。

那声“叹息”,那首“歌”,就是这座灯塔亿万年来,从未停止过的呼唤。

“它不是坏了……”芬恩失神地喃喃自语,“它只是……太孤独了。”

这句充满了“非逻辑”情感的话语,通过他与核心的连接,清晰地传递给了正在逻辑风暴中挣扎的秩序守护者。

【孤独?定义:一种缺乏必要外部信息输入导致系统冗余的状态……】

【错误。定义不符。】

【重新分析……】

光之天使举起的剑,缓缓地垂了下来。它似乎放弃了“清除”指令。它无法理解“孤独”,但它能判断出,眼前这个“异常体”,似乎与核心的“叹息”之间,建立了一种它无法理解、但确实存在的“谐振”。

攻击一个正在与核心进行“谐振”的目标,这个行为本身,就违背了守护核心的最高指令。

这是一个死循环。一个逻辑的死结。

最终,所有的光之天使,都像融化的蜡像一样,重新分解成纯粹的光芒,退回到了那些白金圆环之中。

危机,解除了。

“咔……哒……”

“永恒摆轮”的节拍,恢复了那0.001%的偏差,再次变得完美而精准。

那首“思念”之歌,也重新变回了微弱的叹息,仿佛因为它被“听”到了一次,而感到了些许的慰藉。

整个空间恢复了神圣的寂静。

芬恩感到一阵脱力,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他怀中的黄铜鸟,那颗凝聚到极致的“灵性奇点”也随之消散,蓝光彻底黯淡下去,变得比从废料堆里捡到时还要破败。

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

在他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看到雅各和艾瑞斯冲了过来,他们的脸上,是混杂着狂喜、震惊和深深恐惧的、前所未有的扭曲表情。

芬恩不知道自己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他只知道,他似乎……不小心把“万机之神”的心事,给捅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