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孝悌之名

甄宓步履匆匆，走出曹冲的院落。

“呼~”

直到走出院门外，甄宓这才放缓脚步，长舒一口气。

曹冲的一番话虽然声音不高，却使甄宓振聋发聩，更是对良心的一种拷打。

亡女，不是可供交易的陪葬品。

尤其亡女还是甄氏之女，有着同族之情，这愈发令甄宓愈发羞愧。

一开始怎么就忽略了...真是鬼迷心窍！

自我反省间，甄宓回到居所。

正堂上，曹丕、曹彰、曹植三人皆在此等候。

“嫂子回来了。”曹植热切迎上，“可有什么好消息？”

“妾有负所托。”甄宓对曹丕一礼。

“什么？！”曹彰大怒道：“曹冲竟敢拒绝？”

甄宓扫了眼曹彰，没搭理这个莽夫。

“唉~”曹植叹息道：“枉费嫂子平日对他百般疼爱，不想曹冲如此薄凉，连您的情面都不肯卖。”

“子建无须这般，嫂子不是没读过书的蠢妇。”甄宓面露不悦。

曹植被戳穿心思，不禁面露尴尬，解释道：

“小弟为嫂子不值，一时失言，并无其他意思，您切莫多心。”

“冲弟不是这般性格之人。”曹丕追问道：“还请细君详细告知。”

其实，决定让甄宓当说客后，曹丕心里就觉得十拿九稳。

毕竟多年兄弟，朝夕相处，曹丕还是很了解曹冲的性格。

尤其面对亲近之人时，更是不好意思开口拒绝，故而特意派甄宓过去。

“冲弟不想再惊扰亡女...”

甄宓当说客不成，反倒被曹冲策反，开始反向当说客。

情真意切转述曹冲之言，希望能让三人有所感触，熄了冥婚的心思。

“屁话！全是屁话！”曹彰大骂道：“他就是不想答应，找些有的没的做借口，这是故意跟咱们兄弟为难！”

“虚伪。”曹植连连摇头，“我看他就是怕损了名声。”

“绝非如此！”甄宓美眸一凝，“冲弟神情真挚、语气诚恳，一切皆为亡女所考虑，非尔等说的那般不堪。”

“那也是托词。”曹植反驳道：“拿亡人做挡箭牌，实则怕失了两千石的印绶，嫂子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君子不绝人之欢，不尽人之礼。”甄宓质问道：“子建也是饱读诗书的才子，何故出小人之言？”

“婚约也好、印绶也罢，本就是冲弟之物。”甄宓继续道：“冲弟愿意给，那是冲弟善良；反之，我们也不能苛责什么。”

东西是曹冲的，给了是情分，不给也正常。

只有小人，索要他人之物遭拒时，才会心生怨怼。

甄宓这话说的已经很重，曹植岂能听不懂？

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道：

“曹冲就是舍不得印绶，他若只拒冥婚，愿舍印绶，我给他赔礼道歉！”

“嫂子，你到底哪边的？”曹彰不满道：“为何总向着曹冲！”

“我、子建、子威，是你的亲小叔。”曹彰强调道：“咱们才是一家人，曹冲可不是。”

甄宓愠怒道：“这话你去阿父面前说吧。”

“我...”曹彰被噎的不轻。

“够了！”曹丕皱眉道：“一家人说什么胡话气话呢？”

“妾失礼，良人见谅。”甄宓主动欠身道歉，“子文子建，嫂子给你们赔礼...”

“不敢。”

曹植连忙避让，曹彰也不情不愿拱手。

“子威的身后事，乃阿母亲口吩咐，咱们必须要给个交代。”曹丕看向甄宓，“冥婚之事不可，能否让冲弟让出印绶呢？”

“他尚且年幼，担任如此高位也不妥，你再去劝劝冲弟。”

甄宓面露为难之色，她有心拒绝，偏偏曹丕抬出卞夫人...

正当此时，侍女从外边进来。

“冲公子院中来人求见。”

卞氏三子面面相觑，不知曹冲此时派人来干什么？

前脚拒绝，后脚再来羞辱？

“带进来吧。”甄宓开口道。

随即，落雁便从外边进来。

“奴婢见过三位公子，见过少夫人。”

“冲弟让你过来干嘛？”甄宓径直问道。

“少夫人刚才走得急，我家公子尚有话没说。”落雁继续道：“冥婚之事不能答应，但印绶之事可以商量。”

说着，落雁从袖中取出一枚方寸之物。

约莫麻将块大小，银质，上系一根青丝带。

银印青绶，两千石的权力象征。

“曹冲愿意拿出印绶？！”曹彰惊喜道。

落雁面露不悦，提醒道：“三公子，我家公子有表字，请自重。”

要么喊“冲弟”表示亲昵，要么喊“仓舒”表示尊重。

直呼其名，非常无礼。

“放肆！”曹彰勃然大怒，“你个奴婢敢跟我...”

“子文。”曹丕打断道：“不得无礼。”

曹植也连连拉扯，示意曹彰先别发作，东西还在人家手上呢。

“哼！”曹彰最终忍下。

“冲弟还说什么？”曹丕追问道。

“我家公子决定辞受此物，将其交给司空，并谏言转赠五公子。”

“至于司空是否答应，就与我家公子无关，乃是三位公子的事情。”

“另外。”落雁强调道：“我家公子还有一个条件，不得为难亡女，冥婚之事休得再提！”

甄宓下意识看向曹植，后者察觉之后故作不知，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好！一切好说！”曹丕忙不迭答应下来，又吩咐道：“细君，劳你前去向冲弟致谢。”

“你们两个随我一同去见阿父。”

随即，兄弟三人带上落雁，一同前去求见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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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干嘛要把印绶交出去？”沉鱼心疼，“奴婢都知道两千石是大官。”

“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接受。”曹冲解释道：“年方十二，身无尺功，行无寸德，凭什么能居于高位？”

“死后受追赠，尚且籍父之名，遑论活着忝居高位。”

“德不配位，拒绝才是正确选择。”曹冲冷静道：“我若死抓着不放，反倒会让阿父难做。”

曹操麾下的顶层文武官员，例如诸曹夏侯、五子良将、五大谋士...

这些人目前的品级，也就是两千石的级别，甚至很多还够不到。

骑都尉印绶把握不住，不如用来换取一些其他东西。

“印绶是烫手山芋，既然有人想要，给他们便是。”曹冲又道：“如此既不会让阿父为难，还能赚来一份好名声，两全其美。”

“不让阿父为难，孝也；转赠印绶给曹熊，悌也。”

“这样啊...”沉鱼若有所思。

“再者说。”曹冲玩笑道：“嫂子亲自做说客，不看僧面看佛面。”

“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个说法，好让嫂子能够交差。”

“总算没白疼你~”甄宓的声音响起，下一瞬便走进屋内。

“此番多谢冲弟。”甄宓屈膝一礼，巧笑嫣兮，“不过嫂子想知道，我是哪路佛啊？”

“嗯...”曹冲作沉思状，而后笑道：“你是女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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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年十二，孝悌知名当世。

《魏略》——鱼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