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娘子

窗外炸雷轰响,孟玉蝉猛地掀开红盖头。

手指颤抖着摸向脖颈——没有麻绳勒出的血痕,脸颊也没有被刀刃划烂的刺痛。

“姑娘被打雷吓到了吧?”翠莺举着红烛凑近,“姑爷马上就来。”

孟玉蝉攥紧嫁衣上的金线。

她重生了,重生在与傅九阙成亲的雨夜。

前世洞房第五日,傅九阙被诬陷调戏表小姐,扔进了柴房,当晚竟让几个擅闯的蒙面人摁住,活生生地执行了宫刑。

为首之人更是往他嘴里塞满抹布,连半句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直至次日孟玉蝉推开柴房门,傅九阙已晕死过去,胯下一大片血迹,成了个阉人!

那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一念及此,孟玉蝉不禁幽幽一叹。

“姑娘别怕。”翠莺以为孟玉蝉紧张,忙安抚道:“奴婢打听过,姑爷虽是庶出,人品端正得很。”

孟玉蝉对她的话十分赞同。

前世,她与傅九阙的这门亲事,乃是嫡母蓄意为之,只因傅九阙是最不受待见的庶子。

把最不受待见的继女嫁给同样地位低微的庶子,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孟玉蝉刚进门时,正值癸水之期,生怕被认为不祥,内心自是忐忑,忧虑重重。

出乎意料的是,傅九阙虽然少言寡语,但为人光明磊落,温柔体贴,在新婚之夜,他主动选择了打地铺。

为了让她在回门之日能够风光无限,傅九阙更是几乎倾尽库房中为数不多的珍宝,以此为她增光添彩,支撑门面。

如此温润如玉的傅九阙,又怎会犯下侵犯表小姐的不端之举呢?

然而,令人叹惋的是,当傅九阙遭受宫刑之后,长庆侯非但没有为自己的儿子据理力争,就连他那口才了得的生母凌姨娘,也未曾为他流露出半点悲伤,未曾为他辩护片语。

直至后来,她才慢慢看透,凌姨娘之所以冷若冰霜,是因为傅九阙根本不是她的亲生骨肉,刚刚被封为世子的傅长安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只是,当她得知这个令人震惊的秘密时,一切已为时已晚,她已无力回天,因为她已被贪婪无度的继母和嫡妹联手杀害。

幸运的是,天意怜幽草,这辈子,她还有机会挽救悲剧的上演!

红烛“啪”地爆了个灯花。

门轴吱呀转动,玄色锦靴踏着雨水停在喜床前。

“喜秤。”傅九阙嗓音清冷。

孟玉蝉透过盖头缝隙,瞧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接过金秤杆。

前世这双手在她回门时,亲自将最后一块玉佩塞进礼箱。

傅九阙从喜婆手中接过喜秤,手不由得一抖。

红盖头掀开的瞬间,烛光映着新娘子水灵灵的脸,比他见过的所有画中仙都好看。

“二公子好福气!”喜婆的嗓门震得人耳朵疼,“二少夫人这模样,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傅九阙耳尖发烫,慌忙别开眼:“夫、夫人…”

他打量孟玉蝉,孟玉蝉也在打量他。

四目相对,两颗心儿都跳得甚是合节拍。

“夫君。”孟玉蝉这声叫得又甜又脆,像是蜜糖似的砸进傅九阙心坎里。

交杯酒刚喝完,喜婆带着下人退了个干净。

傅九阙蹭地从床上站起来:“你早点歇下。”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孟玉蝉却一把拽住他袖子。

“外头打雷,我害怕。”她故意抖着手,“夫君陪我躺会儿?”

傅九阙盯着她发白的指尖,到嘴的拒绝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嗯”。

烛火一灭,窗外黑影嗖地窜走。

孟玉蝉冷笑——果然跟上一世一样,章嬷嬷那老虔婆急着给侯夫人报信呢。

在深沉的暗影中,孟玉蝉微微咬了咬红唇,心中暗忖:这些人越是意图置我们夫妻俩陷入困境,我就越要和傅九阙共同营造一个美满的生活!

不仅要如此,更要抓紧时间造个娃。

等到傅九阙的真实身份曝光之时,那些曾经企图陷害我们的人,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被窝里,孟玉蝉心一横把手贴上傅九阙的胸口。

男人跟被火钳烫了似的,浑身绷得像块铁板。

“夫、夫人…”傅九阙嗓子发干,“不必勉强…”

话没说完,炸雷轰响。

孟玉蝉趁机滚进他怀里,嘴唇擦过他下巴:“夫君身上暖和。”

傅九阙脑子嗡地炸了。怀里人香香软软的,手指头还不安分地揪他衣襟。他活了十七年,哪见过这场面?

“我、我去点灯…”

“别动!”孟玉蝉双腿缠上他腰,“我冷。”

傅九阙喉结滚动,手心全是汗。

小娘子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嘴唇比喜被还红。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把人压在身下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哑着嗓子问。

孟玉蝉勾住他脖子亲上去。

这个傻子前世为她豁出了命,这辈子她要把最好的都给他。

侯府那帮豺狼不是想害他们吗?偏要怀上嫡长孙,气死那群黑心肝的!

暴雨砸在窗棂上,盖住了帐内动静。

傅九阙扯开大红喜服时,摸到她后背全是冷汗。

“别怕。”他忽然停住,“你若不愿…”

孟玉蝉咬他耳朵:“夫君,我是心甘情愿的。”

正当两人沉浸于鱼水之欢之际,孟玉蝉小腹处突然袭来一阵刺痛,让她一下子恢复了理智。

“慢着!”

孟玉蝉的脸庞泛起一抹艳红,突然用手推挡傅九阙的胸膛,“夫君,我……我月信尚未结束……”

傅九阙闻言怔了怔,脸上也露出了自责之色,他一直以自制力著称,没想到刚才竟然如此失礼。

他从少女的身上下来,轻轻地为她将被子掖好,语气温柔,带着几分尴尬:“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孟玉蝉咬着唇,闭着眼摇了摇头。

一夜未眠。

……

天刚蒙蒙亮,傅九阙就被凌姨娘的心腹章嬷嬷叫走了。

孟玉蝉对着铜镜抿了口脂,带着翠莺往荣禧堂走。

荣禧堂里乌压压坐满了人。

长庆侯夫妇端坐于主位之上,左右两侧分别是一脸刻薄相的凌姨娘与神情各异的二房,甚至新近荣获世子封号的傅长安亦跻身其中,场面颇为隆重。

凌姨娘语带讥诮地嚷嚷道:“新妇好大的架子,让长辈们等这半晌!也不知九阙这个夫君是怎么当的!”

说完,她转头朝主座谄笑:“夫人宽厚,待他们过来定要好生教导。”

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划过桌面,在漆木上刮出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