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藏室的寒气渗进我的指甲缝,那张带血的照片在我手里抖得像片风中的银杏叶。照片边角还粘着半块干掉的草莓味棒棒糖——是苏瑶最爱的那种。远处消防警报突然炸响,我冲出医务室时,整栋舞蹈楼已经烧得噼啪作响。
火焰最先舔上苏瑶头发上那个草莓发卡。那是我大二时在校门口地摊买的,三块钱一个,塑料花瓣在高温里卷曲变形,散发出的香精味让我想起她当初嫌弃的表情:“林雾,你这审美也太直女了吧?“可直到现在,那个发卡还别在她头发上。
“没时间了。“苏瑶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项链,机械心脏在她掌心里扑通扑通地跳。我这才看清心脏外壳上刻着的新字:“第1000次生日快乐“,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她忍着疼时刻的。下面还有行更小的字:“误差率0.3%“。
她反手把芯片插进后颈的接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整栋楼的消防喷头突然启动,喷出来的却是蓝色的养乐多——带着铁锈味的养乐多,淋在我们紧握的手上,黏糊糊的像血。
“最后的选择。“她声音很轻,混在液体滴答声里几乎听不清。我这才注意到她的眼泪——左眼流的是透明的泪水,右眼却在渗黑色的机油,在脸上画出两道泾渭分明的痕迹。
突然,四周的镜子全部炸裂。三百块碎片悬在半空,每一块都映着不同的我们:
-左上角那块里,我正用解剖刀切断她的机械心脏,她的身体碎成无数银杏叶
-右下角那块里,我们抱在一起跳进火海,却在另一个时空的解剖台上醒来
-正中间最大的碎片上,十五岁的我站在福利院天台,手里锡纸折的天鹅被暴雨打湿
我捧住她的脸吻下去,尝到三个时空的味道:左边嘴唇是2015年草莓棒棒糖的甜腻,右边是现在蓝莓养乐多的酸涩,舌尖却尝到2028年医院消毒水的苦。
解剖刀划开手腕时,血滴在机械心脏上发出“滋滋“声,跟外婆煎荷包蛋时一个动静。所有画面开始扭曲,最后定格成两个场景:
十五岁的我接住从天而降的红舞鞋,鞋跟内侧刻着“这次不算“;而钢架上的苏瑶对我做着口型,看嘴型分明是在说“...养乐多在冰箱第三层...“
火灭之后,灰烬里只剩下两样东西没烧毁:
周教授那块老怀表,玻璃碎得像蜘蛛网,指针永远停在6:47——当年钢架塌掉的时刻;
还有我那截粉笔头,现在只剩指甲盖大小,却在灰上自己画出一道白线。
那道线突然动起来,慢慢勾出一只歪脖子天鹅。天鹅眼睛的位置嵌着个乐高小人——正是2015年我丢的那个宇航员,面罩上还留着当年我咬的牙印。
远处传来14路公交到站的电子音:“下一站,时空管理局第19分局...“声音带着杂音,像是老式收音机信号不好。
我捡起乐高小人,翻过来看见背面刻着:
“当所有轮回终结时
记得把天鹅的脖子画直
——永远差0.3%的瑶“
手指摸到“瑶“字最后一笔时,怀表的秒针突然跳了一下。地上的粉笔线又开始动,慢慢画出第二只天鹅的轮廓。
我摸了摸裤兜,掏出来半块融化又凝固的巧克力——是2015年她送我的情人节礼物。包装纸上她写的“笨蛋“两个字还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