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言如刃

赵大财灰溜溜离开裁缝铺后,心中满是不甘。他在城中也算有头有脸,竟被陈秀兰当众落了面子,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当晚,他便在城中的茶楼酒肆里,添油加醋地说起了在裁缝铺的遭遇。

“你们是没瞧见,陈秀兰那烧饼铺来了个年轻小伙,看着就不怀好意。”赵大财端着茶杯,摇头晃脑地说道,周围几桌客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他见状,故意压低声音,“我好心提醒秀兰姐,别被人骗了,你们猜怎么着?她反倒护着那小子,指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这话一出,茶楼里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赵老板,这话可不能乱说,陈大姐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

“无风不起浪,赵老板见多识广,说不定真看出了什么。”

流言像是附骨之疽,在华阳城潮湿的夜色里疯狂滋生。赵大财的话如同一把野火,借着茶客们的舌根,在街头巷尾迅速蔓延。从说书人的惊堂木下,到绣楼小姐的团扇边,从市井酒肆的喧嚣中,到深宅大院的耳语里,关于陈秀兰和马如龙的闲言碎语,像瘟疫一般席卷了整座城池。

“听说了吗?烧饼铺那个外地来的小子,和陈寡妇不清不楚的。”

“啧啧,怪不得陈秀兰平白无故收留他,原来是动了春心。”

这些话语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刀,无情地刺向陈秀兰和马如龙。起初,陈秀兰还能强装镇定,对那些指指点点充耳不闻。可渐渐地,来铺子买烧饼的人越来越少,偶尔有人光顾,也是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和马如龙,仿佛他们是瘟疫携带者。

马如龙看着往日热闹的铺子变得冷冷清清,心中满是愧疚。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大妈,要不我走吧。”他攥着衣角,声音低沉,“不能再拖累您了。”

陈秀兰正在揉面的手猛地一顿,面团被她捏得变了形。“说什么胡话!”她抬起头,眼神坚定而愤怒,“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凭什么要被这些腌臜话逼走!”

然而,流言的力量远比他们想象得强大。不知从何时起,铺子门口被人泼了脏水,墙上被人用墨汁写满了污言秽语。就连平日里和陈秀兰关系不错的街坊邻居,见了她也是躲躲闪闪,生怕被流言波及。

更过分的是,一些好事之徒甚至在铺子门口起哄,大声叫嚷着难听的话语。“陈寡妇,别装清高了,把野男人领回家,也不害臊!”

马如龙看着陈秀兰强撑着的身影,自责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深知,再这样下去,不仅烧饼铺难以维持,陈秀兰也会被这流言彻底击垮。

夜深人静时,马如龙悄悄收拾好了自己简单的行囊。他趁着陈秀兰

第二天清晨,马如龙留下的纸条。纸条上写着:“大妈,我走了,您别再为我受这些苦,等我有能力了,一定回来还您这份恩情。”

晨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陈秀兰布满老茧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习惯性地去推柴房的门,准备喊马如龙帮忙揉面,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床铺和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被晨风掀起一角,在寂静的铺子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陈秀兰颤抖着捡起纸条,目光扫过那些潦草的字迹,眼眶瞬间红了。她攥着纸条的手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像是受伤的母兽。

街道上,关于她和马如龙的流言仍在继续发酵。几个妇人路过烧饼铺,捂着嘴窃窃私语,眼神里满是轻蔑和不屑。陈秀兰突然冲出门,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大喊:“他是我侄子!是正经人!”可回应她的,只有几声嘲讽的笑和远去的脚步声。

暮春的风裹着沙尘扑在脸上,马如龙望着城门上方斑驳的“风云城”匾额,喉咙发紧。城门守卫腰间的玄铁长刀泛着冷光,往来修士衣角的符文随气流明灭,与华阳城的市井气息截然不同。他攥紧怀里仅剩的半块烧饼,混在挑着灵草的山民队伍里,硬着头皮跨过门槛。

城内街道纵横如棋盘,青石板上烙着车轮碾过的深痕。马如龙被人流裹挟着前行,目光被街边店铺的奇异景象吸引:炼丹阁飘出五色烟雾,兵器铺里断刃竟在自主震颤,更有修士脚踏青铜罗盘,在半空中叫卖符箓。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生怕碰倒街边摆放的灵植盆栽——那些叶片泛着诡异的幽蓝,叶脉间流淌着银光,分明不是凡物。

“让开!”一声暴喝惊得他急忙闪到路边。三匹通体赤红的火焰马踏过石板,马蹄溅起火星,马背上的玄衣修士腰间令牌刻着“云卫”二字,所过之处行人纷纷躬身避让。马如龙盯着那令牌,突然想起华阳城乞丐们私下流传的话:“风云城的云卫,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炼气修士。”

腹中传来尖锐的绞痛,他踉跄着扶住街边的石狮子。这头足有两人高的灵兽突然睁开琥珀色竖瞳,冲他低吼一声,鬃毛间窜出细密的电光。马如龙吓得后退三步,撞翻了身后的竹筐,筐中滚落的褐色果实顿时被路人哄抢一空。

“不长眼的东西!”卖果老汉挥着烟杆追来,却在看清他的衣着后愣住,“这打扮……你是从南边来的流民?”没等马如龙回答,老汉突然压低声音,“赶紧去城西破庙!今日戌时,有位姓萧的善人施粥。”

夕阳如血,将风云城的城墙染成一片深红。马如龙拖着沉重的脚步,穿过狭窄的巷道,终于找到了那座破庙。

这座庙宇早已破败不堪,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墙壁上爬满了青藤,显得格外荒凉。

庙门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许多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或坐或站,目光中闪烁着渴望与恐惧。

马如龙站在破庙的入口处,环顾四周,心中不禁有些发凉。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但最终只能失望地低下头。

“小兄弟,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马如龙身后响起。马如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他身后。

老者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长袍,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温和。“嗯,我是从南边来的。”

马如龙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老者笑了笑,说道:“我叫老李,也是从外地来的。这里的人大多是流民,每天都在等那位姓萧的善人施粥。”

马如龙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感激。他跟着老李走进破庙,找了个角落坐下。破庙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但马如龙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作响,只想快点等到施粥的那一刻。

“小兄弟,你看起来不像我们这些流民。”老李坐在马如龙身边,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马如龙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苦涩。他想起了陈秀兰,想起了她在烧饼铺的日子,还有那些因为自己而起的流言蜚语。他咬了咬牙,低声说道:“我……我也是没办法。”

老李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他似乎看出了马如龙的苦涩,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里的人都是没办法的。但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马如龙抬起头,看着老李那双充满沧桑的眼睛,心中不禁一震。是啊,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