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突袭

寅时三刻的风裹着露水,割得人脸生疼。

陆寒走在最前面,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被他刻意压得极轻——萧无尘说西峰炼药堂附近有魔教暗桩,每一步都可能踩碎平静。

苏璃跟在他右侧半步,腰间药囊随着步伐轻晃,发出细碎的陶瓶碰撞声。

她垂眸盯着地面,月光透过树影落在她发间银簪上,那是药王谷弟子的标志,此刻却泛着冷光。

“左边第三棵松树后有动静。”

她突然出声,声音比风声还轻。

陆寒的手指在剑柄上微蜷。

残玉贴着他腰腹,凉意顺着血脉往四肢钻,像有根细针在脊椎骨上轻轻戳。

他记得萧无尘说过,这残玉是上古剑灵的封印碎片,此刻的异动...难道秦昭就在附近?

刘明从队伍末尾绕到左侧,腰间铁剑出鞘三寸,刀背在松树干上敲了两下。

树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一个黑衣男子捂着后颈滚出来,咽喉处还插着半片柳叶——是柳青的暗器。

“是幽冥宗的巡哨。”

柳青收了手,指尖沾着点血在袖口擦了擦。

“他们用了敛息散,我刚才闻到铁锈味才发现。”

她声音温软,可眉峰紧拧,完全没了平时给小师弟治伤时的温和。

陆寒抿了抿唇。

三天前他还在铁匠铺抡铁锤,现在却要带着三个同门涉险——萧无尘说核心弟子里只有他们四个能信,因为秦昭的控魂符专挑意志薄弱者下手。

他摸了摸残玉,凉意突然变得灼人,像被火烤过的冰。

炼药堂的断墙出现在眼前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青石板缝里爬满黑紫色的藤蔓,门楣上“悬壶”二字被泼了黑狗血,斑驳得像团烂泥。

陆寒的剑尖刚碰到门扉,整面墙突然泛起幽蓝微光——是结界。

“血魂草的根须做的阵基。”

苏璃踮脚看了眼墙角,指尖捻起点黑泥。

“用活人的血养了至少三个月。”

她的指甲盖被泥染黑,却像没察觉似的,“破阵得用纯阳之力,陆寒,你的剑...”

话音未落,陆寒已挥剑斩下。

镇邪剑嗡鸣如龙吟,剑尖触到结界的瞬间,蓝光炸成千万点碎星。

残玉在他腰间发烫,他听见耳后传来细不可闻的呜咽,像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洞穴里的腐臭比想象中更浓。

陆寒摸出火折子,橙黄火光映出满地骸骨——有修士的,有凡人的,甚至还有婴孩的小骨头。

苏璃的呼吸突然急促,药囊被她攥得变了形。

陆寒不用看也知道,她又想起被控魂符操控的父亲了。

“来都来了,怎么不坐会儿?”

冷笑声从头顶传来。

陆寒抬头,正撞进一双泛着青灰色的眼睛——秦昭倚在洞顶的钟乳石上,玄色道袍沾着血渍,腰间挂着串骨珠。

“我等你们三天了,萧老头派个小崽子带队,是看不起我幽冥宗?”

刘明的铁剑率先出鞘。

他挥剑劈向秦昭落脚处的石笋,碎石飞溅间,秦昭已经闪到柳青身侧,指尖掐诀,一道黑芒直取她咽喉。

陆寒旋身挡在柳青前面,镇邪剑横架,黑芒撞在剑身上,爆出刺目黑雾。

“好剑。”秦昭舔了舔嘴唇。

“可惜你用不好。”

他屈指一弹,洞壁突然裂开数道缝隙,二十多个黑衣修士从里面钻出来,每人眼里都泛着诡异的红光——是被控魂符操控的傀儡。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残玉的热度顺着经脉往心口涌,他能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喊:“杀,杀,杀。”

那是上古剑灵的残魂?

还是他自己心底的欲望?

他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勉强压下那股冲动。

“柳青,护好苏璃。”

刘明大喝一声,铁剑舞成银轮,扫开三个扑过来的傀儡。

他左肩被划开道口子,血渗出来染红了衣襟,却像没知觉似的,“陆寒,那老东西交给你。”

秦昭又笑了,这次笑声里带了丝癫狂:“就凭你们?等血月升起,整个玄天宗都是我的祭品。”

他抬手结印,洞顶突然落下无数血珠,沾到傀儡身上,那些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指甲变成三寸长的黑刃。

苏璃的药囊“啪”地打开。

她抓出把绿色药粉撒向空中,药粉遇血珠爆成白烟,同时甩出三枚红色药丸:“刘明,含下去。这是清神丹,能压控魂符的影响。”

她转身对柳青比划手势。

“你去左边,用剑挑断那些藤蔓——它们在给傀儡输送血气。“

陆寒的剑越挥越快。

残玉的热度已经烧到他后颈,他能看见秦昭身上的破绽,每处穴位,每条经脉,清晰得像刻在脑子里。

可每当他要下杀招,那股杀戮欲望就会更盛,仿佛下一秒就要吞噬他的意识。

“你在怕什么?”

秦昭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背后,骨珠擦过他耳尖,“这股力量多美妙,你不是一直想...啊。”

镇邪剑刺穿了秦昭的右肩。

陆寒的手在抖,不是因为用力,而是因为他刚才真的动了杀心——想把秦昭碎尸万段,想看着血溅在洞壁上,想...

“走。”

秦昭踹开陆寒,撞破洞顶的石层,声音从上方飘下来。

“血月之夜,我会让你们亲眼看着玄天宗如何沦为地狱。”

洞穴里突然安静下来。

傀儡们失去操控,像断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

刘明捂着左肩喘气,血还在往外渗;柳青靠在洞壁上,剑刃上挂着半截藤蔓;苏璃蹲在地上,正用草药给傀儡们止血——哪怕他们是敌人。

陆寒盯着洞顶的缺口。

残玉的热度退了,可他掌心全是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被剑意里的杀戮欲反噬。

如果秦昭没逃,如果战斗再久一点...

“回宗门。”他声音发哑。

镇邪剑“当啷”一声插进剑鞘,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刺耳。

演武场的晨钟已经响过三遍。

萧无尘站在台阶上,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见陆寒等人的身影,快步迎上来,目光扫过众人的伤口,最后落在洞顶的缺口上:“秦昭跑了?”

陆寒摸出块染血的碎布——是从秦昭肩头扯下来的。

布上绣着幽冥宗的鬼面图腾,还沾着黑紫色的血。

“他说血月之夜会再来。”

萧无尘的手指攥紧了碎布,指节发白。

远处传来晨鸦的叫声,他抬头看向天空,那里还悬着半轮残月,像块浸了血的玉。

“去演武场。”

他转身往宗内走,声音比晨雾还冷。

“召集所有长老。”

陆寒望着他的背影。

残玉在腰间轻轻发烫,这次的温度很暖,像在提醒他什么。

血月之夜,真正的对决才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