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达拉是墨西哥城的一个很普通的居民,他干着和大部分人一样的活计:农民。
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是为了城中贵族们种地。
迪达拉一直都在庆幸一件事情,如果说他和其他的农民一样分到了一块自己的地,那么他面临的必然是死路一条。
那些被分配出去的土地根本长不出任何的东西。
松散并且苍白的泥土根本不具备任何的养分,而往往那些优渥且肥腻的土地都被贵族掌握在手中,当然还有就是在那些白人的殖民主手里。
为贵族做事情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获得一些赏钱,虽然少但是足以改善一下生活。
不会活得很好,但是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只是迪达拉今天从农田里面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此刻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无助的蜷缩在房间的角落。
“他们又来了。”
妻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刚哭过。
“谁?”
迪达拉整个人一下子绷紧,紧张万分的朝着屋外看去。
“黑荆棘的人,和上次一样,是那个只有一只眼睛带着眼罩的家伙。”迪达拉的妻子说话断断续续,应该是被吓得不轻。
“他直接走进屋子当中,把单子就这样直接的放在了桌子上。”
“我们这里不归黑荆棘的人管,保护费我们不是已经交过了吗?”
“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会吃不上饭的,会饿死的。”
迪达拉的妻子眼窝深陷,神情当中充满了绝望。
昨天晚上城里面的动静她都听到了,早上又听其他人说昨天晚上死掉了一大批人,要不是雨水冲刷,今天整个墨西哥城都是红色的。
她从来都没有出过门,她过去的人生无非就是从一间屋子转移到另外一间屋子。
所以在迪达拉妻子有限的认知当中,这种事情无异于她存在的天塌掉了。
迪达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妻子的诉苦他只能叹气回应。
“谁都可以骑在我们头上。”他恶狠狠的说道,但是却不能对着家具生气。
因为他无法承担任何一个砸坏的家具后果。
这些都属于贵族老爷,其实包括他们的命也是。
他们的命能随时随地被老爷收走,但是老爷却不管他们如何活着。
而不是说他们努力就能活下去的,因为还有沉重的赋税,还有那些帮派的保护费。
这种夹缝当中的生存早让他们变得苟延残喘,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谁都不知道。
“单子在哪里?”
迪达拉脸色木然,毕竟他除开缴纳一笔保护费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的办法。
单子被妻子放在了桌上,随手就可以拿出来。
迪达拉打算就看一眼信件当中提及的金额,然后就把这张要害死他们一家的单子烧掉。
写单子的人字很不漂亮,整体的排版给人一种蚯蚓在满地爬的感觉,通过妻子的描述迪达拉能够想象出那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家伙的学问有多差。
迪达拉眼睛飞速的掠过,只是他没有发现任何提及保护费的字样。
与其说是一个稿费的催缴单,倒不如说是一部小说。
而这个时候迪达拉才注意到单子最上面写着的墨西哥日报的字样。
“你确定一只眼送来的是这个?”
“当然是这个,也只有这个了,他们要逼死我们。”
但是很显然他们并没有任何催缴保护费的意思。
迪达拉有点受过了妻子此刻充满绝望的碎碎念,于是他走到墙角,那里会更安静一点,这会让他更有心思去阅读这样一份“报纸”。
“经过几个小时见不到树影,看不到任何树芽和树根的长途跋涉之后,终于听到了狗叫。
在这无边无际的道路上,有时以为远处不会有任何的东西,以为道路的另一端,也就是土地龟裂,河道干涸的平原的尽头,什么东西也不会有。
……”
迪达拉被外面的喧闹声所惊动,他没有去管一墙之隔的叮叮咚咚碰撞声,这个故事才刚刚看到眉头他并不愿意被人所打扰。
当然他也是为了躲避妻子的念叨,所以他把自己关进了更里面的房间。
确认好周围都清静之后,他继续开始看。
农民只会对泥土和天气敏感。
而这种敏感更能体现在任何涉及到土地和天气的话题上。
就比如说这个墨西哥日报当中刚开始的环境描写,让迪达拉有一种熟悉感。
文字当中出现的场景他见过。
似乎就在这座城的外面,就在其他人耕作的地方。
随着时间推进,故事当中的人在不断的寻找着土地,迪达拉也开始感觉到了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故事里面的人在干旱的平原上行走,嗓子和外面龟裂的土地一样在冒烟。
他们终于等来了一片乌云。
只不过这片云只落下一滴雨,把土地打出了一个洞,又像是天在吐了一口唾沫。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一片带着雨的乌云飞速的飘往远方,去向了肥沃的土地。
那一边应该遍地都是脆嫩的青草,种子落在肥沃的泥土上应该会立马长成好收成的庄稼。
只是他们去不了。
因为故事写的很明白。
他们没有了枪和马。
最后他们开始往悬崖上走,因为他们被分配到的土地在悬崖上。
故事很简短,读完不费力,即便是一个只认识部分字的农民。
但是很窒息!
迪达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掐住自己的喉咙一样,他想要呼吸却发现的如此的困难。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早就已经大汗淋漓。
“之前是不是还送过一张纸来着。”
迪达拉把门敲的砰砰响,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在门内。
而外面没有声音。
他漫无目的四下寻找,最后在桌角找到了关于老埃斯特万的那一期报刊。
于是他开始如饥似渴的阅读,就像是许久干旱的农田终于得到了雨水。
他总是觉得自己距离什么东西开始越来越近了。
而等到老埃斯特万的故事结束的时候,他重重吐出了一口气。
窒息感直接把他淹没,完全透不过气。
迪达拉拉开门走出去,看向了房间当中,妻子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外面更加喧闹的声音。
外面把那些很是廉价的钟敲的当当作响,紧接着就是各种刀枪棍棒碰撞的声音。
“走吧走吧,我就说那些人不是好东西,让他们瞧瞧吧。”
“我会用我手中的这个镰刀来解决这件事情,就像是割下田里面长不齐的杂草一样。
快去快去,快把丧钟敲响,马上就会死掉好几个老爷咯。”
有人在大声的喊道。
还有人在不断的附和。
叽叽喳喳。
迪达拉的心乱的很,他感觉在这些声音轰炸之下整个人脑子都要炸掉了。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有节奏的敲响一面皮鼓。
这和那些当当的钟声组合起来就像是一场战役一样。
他的脑子当中不自觉的回忆起老埃斯特万,紧接着又想到了那句话。
是谁说的,名字他已经记不得了,迪达拉此刻满脑子只有一个:“分给我们的土地却是在悬崖的上面”。
迪达拉的脑子越来越痛,他似乎又看到了自己曾经死在田野中的父亲,胸口被几颗子弹洞穿,当时他手里还牢牢的握着一把镰刀。
皮鼓的声音越来越近,迪达拉感觉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濒临崩溃。
他开始跟着人流不断地往前走,视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
是他了吗?
是他了吧。
在大脑不断胀痛当中,迪达拉咬着牙高高举起了种地用的锄头。
锄头在空中划过一道闪光。
迪达拉的耳边似乎响起了熟悉的尖叫声。
那是妻子?
……
撕拉~
肌肉和骨骼被铁器所撕裂,在迪达拉早就已经模糊无比的视线当中,一个人头一样的东西被高高的抛起。
再然后,迪达拉似乎听到了丧钟的声音。
噢。
多么美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