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蝉离开第八年,明平的死讯,传遍大康。
草原再度南下了。
北方战场,那位新的将军,以为和之前一样,只是演一场戏。
可结果是,他的性命,永远留在了战场。
头颅被挂在草原狼旗之上,北疆大军军心溃散,大败而归。
北军依靠城池,苦守两月,等不到朝廷援军,边关城破。
消息传回,朝堂哗然,百官慌乱,康皇也茫然了。
北军一直压着草原打,怎会突然就溃败了?
他想不通。
百官心中清楚是怎么回事,可他们也后悔了。
他们和草原的约定,是换掉明平之后,议和结盟。
可草原撕毁了约定,入关之后,大肆劫掠,屠杀,包括他们这些权贵士族。
这个时候,丞相顾文庸才知道,草原就是一头饿狼,没有信誉的饿狼!
明平在北疆,草原不敢来犯。
当权贵士族找上他们的时候,草原单于做梦都带着笑。
自掘坟墓的蠢货!
长生天赐下如此福源,他若不抓住,怎对的起草原子民?
北疆溃败,残兵无首,不少心中本就不满的将士,没有再抵抗,选择离开军队。
权贵士族们一边找康皇商议,再度提起议和之事,一边继续联络草原单于。
夫子山十分平静,西江风调雨顺。
可这份平静没多久,被康皇的旨意打乱了。
康皇下令,全国征兵,抵抗草原。
西江的青壮,被强行征调,卫平凡躲进了夫子山。
白璃娘娘施法,将夫子山隐匿起来。
至于西江城,她不会去管,降下灾难,已经有业力了,再随意插手,业力更深。
“大康不值得去救。”吕红梅冷声道。
明平的死,明泰失踪,她对大康彻底失望了。
“我要走了。”雷云道。
“二叔,你还要坚持吗?”吕红梅皱眉,面露不满。
“我的家乡。”雷云担忧道。
吕红梅沉默了,雷云可以不顾大康,但家乡却不能不管。
夫子山太小,住不下那么多人,也不可能带着他们,跋山涉水而来。
“照顾好小安,莫要为我担心。”
雷云离开了,他要去整合当年的游侠儿,守卫家乡。
吕红梅目送他离开,心中挂念着明安,没有跟去。
卫雨立于她身旁:“师伯母,回山吧。”
“你想出山。”吕红梅道。
其余人皆未来相送,唯独卫雨来了,她不止一次提过,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如当年的明平和明泰。
她气养之法已有所成,武道天赋奇高,刀枪剑戟,皆有所成。
若是男儿身,吕红梅觉得,她会比明平更强。
“可我出去又能做什么?”卫雨神色黯然。
“大康很乱。”吕红梅道。
“是啊,大康很乱,这战乱会波及到夫子山的。”卫雨眸中带着忧虑:“娘娘只能庇护一时,大夫子是仙师,亦不能随意插手凡俗,夫子山只有我和明安两位弟子,终究要有人站出来的。”
明心夫子,虽然精通君子六艺,也修了气养之法,可天资不如她,武道亦不如。
而且,明平和明泰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
“甲申年快到了,你可问问行者。”吕红梅道。
草原终究太急躁了,认为明平死了,再无人可挡。
他们不愿意议和,想要一口吞下大康。
权贵士族们首次感受到了危机,空前团结。
他们在各地组建义军,狼烟四起。
明面上,他们依旧效忠大康,实际上,已经各地为王。
权贵士族的军队,虽不如草原,但依靠城墙,暂时挡住了草原铁蹄。
李知蝉离开第九年,夫子山来了一位陌生青年。
他立于山下,不得其门,却不愿离开,每日都会来。
连续三月,卫雨将他带上了山。
青年得见明心夫子,作揖见礼:“学生赵勤,见过明心夫子,卫雨师姐,明安师弟,吕夫人。”
他客气见礼,却引来了吕红梅的怒气。
她拔出长剑,有剑气吞吐:“你还敢来夫子山?”
“未能护住明泰夫子,明平将军,是勤无能。”赵勤面露悲戚,跪拜下来:“勤不敢言大康,只求诸位,能看看天下子民。”
“你回去吧。”明心夫子压抑着怒火:“明泰信你贤明,明平选择了大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他们的选择,我不怪任何人;但我是他们师妹,不曾出山,乱你大康,已是我心善。”
眼前之人,正是大康太子。
赵勤沉默片刻,道:“能否让勤敬夫子和将军一碗酒?”
“你休要在此惺惺作态,我卫雨在此立誓,夫子山一脉,永不奉大康!”卫雨怒道。
赵勤苦涩一笑:“只是敬一碗酒,不敢奢求,亦不敢言大康,若是夫子山想取天下,勤愿为马前卒。”
“我夫子山乃是学问之地,要这天下作何?”卫雨冷声道。
“带他去吧,最迟日落,不可留宿。”明心道。
“勤谢过明心夫子。”赵勤站起身来,正色道:“勤以大康太子之名立誓,若夫子山救这天下,勤愿为马前卒。”
“休要说了。”明心摆手。
“勤要说,是大康对不起万民,是勤对不起夫子和将军。”
赵勤再次作揖:“天下非赵姓之天下,而是万民之天下,勤无能,护不住夫子和将军,若有朝一日勤去了,请夫子山,怜悯万民。”
他深深一礼。
卫雨冷哼一声,将他提了起来,直接走向后山。
赵勤没有反抗,心中惊异,夫子山一位女弟子,便有如此怪力,能将他轻松提在手中。
他心中越发愧疚,若明平不死,大康何至于此。
他来到后山,这里有三座坟,杜夫子,明平和明泰。
明泰是衣冠冢,明心坚持立下的,明泰失踪,未归夫子山,便知他无颜归山,既然假死,那便当他去了。
赵勤敬了三碗酒,在坟前跪坐。
“勤终于知晓夫子和将军的艰难了,以往有夫子护着,勤觉得任何事都有夫子。
夫子去时,勤才知自己无能,夫子和将军忠君爱国,勤亦是如此。”
赵勤深深叩首:“勤愧对二位,愧对杜夫子,可勤,实不敢违逆孝道……”
他痛哭流涕,心中满是无力和绝望。
身为太子,却遭受父皇猜忌,无权无势。
若当时自己能掌握一支军队,或许一切都可解决。
可他没有,无权无势,亦无钱财,拿什么养一支军队?
再加上康皇的猜疑,若真有军队,人头落地的怕会多他一个。
“您常说勤贤明,勤起初也自诩贤明,可勤让您失望了,勤不是贤明,而是软弱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