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发枪在夜空中爆发出强烈的火光,董家的七八个家仆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下。
董祖常瞬间傻眼了,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晚半个时辰来了两拨人马。
一拨要杀他,另一波也要杀他。
遭天谴了吗?
或许还真是。
崔应元也傻眼了。
他身为指挥,又深得魏公信任。
居然不知道这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配备了数量可观的火枪。
“见鬼了……”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目的相同,那就先办正事。
略微迟疑半分,崔应元又领着百余人继续冲进董宅。
今天见的血越多,陈子龙的罪名就越能坐实。
“杀!”
一波枪响过后,“金山卫”和“锦衣卫”也冲了上去,见到董家的人就杀。
本就独木难支董家家丁一个接一个被砍倒,溃散。
很快,董祖常的身边就只剩下了五六个忠心耿耿的家仆。
“锦衣卫”和“营田所”的两波人马汇聚到了一处。
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合作局面,将董家的人团团包围。
董祖常喘着粗气,绞尽脑汁想着活下去的方法。
他已经残杀了冯二狗,抢了农民的土地,和营田所的人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相反,他甚至不知道崔应元和锦衣卫为什么要指他于死地。
董祖常自然而然地向锦衣卫靠拢。
“各位差爷!今天夜色黑,我什么都没看到。”
看着董祖常的背影,崔应元眼皮猛地一跳。
董祖常此时失去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他把宝剑往地上一扔,双膝下跪,对着“锦衣卫”猛猛磕头。
“小人罪该万死,不知何处得罪了各位大人。”
“小人愿意献出董家一半家财,只求大人把营田所的刁民杀光!”
“锦衣卫”的所有人都肃立在黑夜中,非但没有回应,杀气还愈发强烈。
董祖常看锦衣卫没有动作,以为是自己的条件开的不够高。
他带着讨好的奸笑,连滚带爬地靠近“锦衣卫”,奴颜婢膝的说道。
“只要各位大人杀光营田所的人,到时候奉贤的数万亩,良田和他们的妻儿,不都是咱们的!”
“你说夜色黑,且上前两步看个清楚。”
“小人不敢!”
“想要活命就上前两步。”
“是!”
为了活命,董祖常满脸堆笑地小跑上前。
但很快,他的奸笑凝固在脸上。
靠的如此之近,他才借着淡薄的月光,看到了“锦衣卫”令旗下,是一张张满是沧桑而悲愤的面庞。
他们的皮肤龟裂,皱纹里嵌着洗不干净的泥土。
他们的手掌宽大,一层厚厚的老茧使手指看起来额外粗大。
营田所的人!
那对面的是……?
董祖常的脸上表情变得无比惊恐。
“杀了。”
陈子龙对身旁的吴驴子命令道。
“噗嗤!”
吴驴子没有丝毫犹豫,用一把锋利的长刀贯穿了董祖常的身体。
“畜生,去给冯队长陪葬吧。”
长刀抽出,董祖常倒在地上一边流血一边痛苦哀嚎。
“大家都过来,一人一刀,到最后一个之前千万别弄死了。”
这不是他突然起了虐杀之心,而是要在最短的时间把所有人绑在一条船上。
陈子龙的声音很轻,但在董祖常听来不亚于阎王的低语。
没有多余的动作,无论是营田所的骨干还是陈家家丁,秩序井然地排队。
他们有些人一辈子老实巴交,背朝黄土面朝天,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但是为了最后的活路,没有一个人松开手中的刀把子。
每有一刀下去董祖常便发出一声惨叫,到后面几刀声音已经嘶哑。
崔应元和百余锦衣卫已经看傻了。
但这批人来的古怪,略微思量,他还是决定探一探底细。
两个锦衣卫小心地跑上前去打探时,正轮到最后一刀。
陈子龙抽出腰间的精钢仿倭刀,插进了董祖常的心口。
随着一声微弱的哀嚎,董家二公子横死当场。
血飞溅到两个锦衣卫脸上,他们心中一寒,连忙亮出锦衣卫的腰牌。
“敢问大人在卫中领何差遣?”
“都是为魏公做事,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陈子龙随口敷衍道,摆手示意后面的陈所和其他八名伙计快速装填弹药。
听到这句话的崔应元顿感不妙,转身撤至诸锦衣卫身后。
“打!”
“砰!!”
十杆燧发枪再次齐射,穿着麻布衣服的锦衣卫当即倒下一片。
一发铅弹从崔应元的耳朵侧面擦过,击中身后的锦衣卫的头颅。
在漆黑的夜里,场面一度大乱。
“真他娘的好使。”
陈所端着长筒火铳,一上手就爱上了这个暴力的武器。
“撤!”
算一算时间,松江知府的衙役已经在路上,此地不宜久留。
陈子龙心念一动,将十杆火铳收回物品栏。
趁着崔应元部慌乱之机,陈子龙他们从董府后门齐齐撤退。
“大人,要不要追上去?”
崔应元捂着流血的耳朵,死死盯着那一波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队伍。
“撤!”
“记住,给我咬死就是陈子龙干的。”
“如果查起来,就说逆党要谋反!”
……
凌晨,匆匆忙忙赶到现场的三班衙役傻眼了。
皂班周班头看着董府内满地的尸体和跪在地上嚎哭的董祖源以及其他家眷,震惊地跌坐在了地上。
“快…快禀报府尊大人。”
此事捅破了天,已经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了。
没过多久,新上任的知府郑瑄就得知了消息。
完了,仕途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随后他命人彻查此案。
令他最为头疼的还不是董家的惨案。
因为作案双方都刻意留下对方的证据,所以在现场府衙很轻松地就搜查到了锦衣卫的令旗,腰牌,农民的麻布衣和锄头等等
案情的答案几乎显而易见,嫌疑最大的就是东林文胆陈子龙和阉党“五彪”之一的崔应元。
东林党可以是凶手,阉党也可以是凶手。
但他们绝对不能一起是凶手。
郑瑄打了一个寒颤,同时得罪阉党和东林党,那他的知府还要不要当了?
思考了没多久,他决定上报应天巡抚衙门,把这块烫手的山芋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