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狱

赵璋德端坐在明镜高堂之上,威风赫赫地拍响了惊堂木。

“带人犯!”

七个营田所垦荒队的骨干被衙役押了上来。

他们全都戴着镣铐,浑身伤痕。

“营田所垦荒队侵占董家土地据为己有,并于五月十一暴乱。”

“你们首恶几人想趁机杀死董家二公子董祖常,抗拒县衙差役,可有其事?”

“有。”

绝望地回答传来,众人皆哗然。

长时间的酷刑是最容易击垮人的意志的方法之一。

他们并不是什么专业训练过的死士,屈服也在意料之中。

“陈子龙在这期间曾担任过奉贤营田所督办,是否与你们同谋?”

六个农民回头看向陈子龙,随后点头默认。

只有那个之前被以家人姓名威胁的老农当即对着他跪了下来,不停地磕着头。

“陈大人,俺对不起你,俺对不起你!”

他磕的很重,才没过几下,额头上就渗出了鲜血。

那场景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这犯人如此,此案背后怕是还另有隐情啊。”

“陈大人为民开荒,接济百姓,是一个好人啊……”

“谁知道呢,这年头是好是坏还不都是县衙的老爷们说了算。”

“肃静!”

“他们把俺婆娘……”

老农还欲辩说,却被赵璋德的呼喝打断。

“大胆!此乃县衙公堂,岂容尔等放肆!”

听到围观百姓的议论声,赵璋德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大手一挥,左右差役便冲上去将那个老农摁在地上。

陈子龙一把架住差役的手,锐利的眼神扫过两人,那两个差役当即僵在了原地。

“既是公审案情,在朗朗乾坤下有何见不得人之事?不让他把话讲完?”

老农的改口并非突发奇想。

而是颜佩韦在上海县已经驻扎许久,摸清了情况。

这老农是营田所的坑害队的中队长,自从被抓走的那一天起,他就派了两个伙计关注他们家。

所以他家人被带回来那天,颜佩韦就立刻把他们接走。

通过上海县尉李永年不经意间传达给了老农,这才有了当堂的翻供。

赵璋德恶狠狠地盯着那老农,发出无声的威胁。

老农眼神闪躲,却与陈子龙坚毅的目光对上。

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他立刻拼劲全力地怒吼了出来。

“董家二公子董祖常在董府地牢里严刑逼供,还抓来了俺的婆娘和娃儿。”

“并非是俺贪生怕死,而是他们说如果不诬赖陈大人,就叫俺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当是有什么蹊跷,原来是官官相护,狼狈为奸!”

人群中,颜佩韦趁势大喊。

此言一出,无数人刺眼的目光看向赵璋德和董祖常。

两人如坐针毡。

董家老二,你他娘的废物!

我把人交给你,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赵璋德面色铁青,心中暗骂。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

他与陈子龙已经撕破脸皮,今天必须把他收押。

“苦主有何解释?”

董祖常拍案而起,唾沫横飞地叫嚣道。

“此犯本就是陈子龙之亲信骨干,当堂翻供,不足为证!”

“当时营田所为陈子龙当值,其侵占我家田地,当街欲杀我,这确是事实。”

赵璋德捋了捋胡须,对董祖常的发言还算满意,勉强下定了决心。

“来人啊,把陈子龙捆了收押监牢,本官要好好审一审。”

几个衙役壮着胆子,拿着绳索来到陈子龙身边。

“陈小相公,得罪了。”

“莫要因为争抢土地徒伤百姓,既然赵县令执意如此,那就请便吧。”

陈子龙一脸坦然,束手就擒。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化的如此之快,以至于陈所闻夏允彝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连赵璋德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如此顺利就将陈子龙拿下,一旦收监,那可操作的空间就大大增加。

在被收押的过程中,颜佩韦和陈所几欲暴起,均被陈子龙以严厉的眼神阻止。

“押下去!”

在周围百姓惊愕的目光中,陈子龙被上海县衙收监。

原本他可以交出土地,配合大地主得到庇护,却为了营田所的百姓从容踏入监狱。

多么好的陈大人啊……

几乎所有看完了公审的百姓的心里都浮起这样一个念头。

在同一时间,墨韵报社开始大规模的印发《江南旬刊》。

与之前的文化典籍不同,这次《江南旬刊》采用了直白明了,简单易懂的编写方式。

夏允彝坚持使用临时改的加粗加黑的油墨标注大标题:

“阉党在江南死灰复燃,勾结董家陷害忠良,上海知县疑似参与其中。”

再加上陈子龙那首“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诗歌和聊斋故事。

《江南旬刊》一经发布就引起了轰动。

苏州,常州等地的士子像是约好一般,共同发表评论,宣传《江南旬刊》

经过稍许推波助澜,松江乃至江南的街头巷尾都在讨论此事。

“李县尉,你们怎么办事的?竟然让这种毒物印发出来。”

赵璋德暴跳如雷,对于这种铺天盖地的舆论颇感压力,他把李永年叫道了自己的衙署。

“我写一纸批文,随后送到你衙署,你立刻带人查抄了这批《江南旬刊》。”

而李永年却丝毫未动脚步,“这怕是难以从命,县令请看这里。”

他指了指《江南旬刊》下面的署名,赫然写着“方岳贡”三个大字。

“方大人高升按察使,我等怕是没有处置之权。”

赵璋德看着方岳贡的署名,咽了一口唾沫。

“备马,我要去知府衙门一趟!”

在外面已经乱的不可开交之时,阴森潮湿的监狱中陈子龙正悠闲地躺在上海县的单独牢房里。

虽然他被关押,但既没有定罪,也颇有名望,狱丞不敢轻慢,还是给他单人单间和被褥。

陈子龙正在认真思考一个问题。

自己主动进来,这种情况算不算龙场悟道。

我躺了半天也没悟出什么啊,是不是条件不够艰苦。

不知过了多久,胡思乱想的陈子龙被一声轻声呼唤拉回现实。

“懋中,《江南旬刊》第一期已经发布,江南各地反响极好。人言可畏,这下阉党必然畏手畏脚。”

在李永年的刻意操纵下,夏允彝偷偷溜进了牢房。

“咱们下一步该如何?”

“请客。”

陈子龙伸了伸懒腰。

“请谁?”

“赵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