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身本忧

那千佛寺端的是金碧辉煌,琉璃作瓦映日生辉,白玉为阶耀月流辉。香火缭绕间,整座寺庙隐在氤氲雾气之中,恍若仙境。

山道之上,信众们三步一拜,九步一叩。

细看那些善男信女,个个面如菜色,衣衫褴褛,却仍虔诚地向着山顶蠕动。

寺前十八尊罗汉金身,贴满金箔,在日光下灿若流火,刺得人睁不开眼目。廊下三十六盏琉璃长明灯,灯油满溢,异香扑鼻,昼夜不熄。

正殿之内,彩绘的诸天佛像高达数十丈,宝相庄严,令人望而生畏。

“这位道长,佛门清净之地,不欢迎道门中人。“

知客僧守安横眉立目,挡在寺门前。

忽闻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守安不得无礼。“但见一位丰神俊朗的和尚缓步而来,正是李长生要找的杰祥大师。

他双手合十,宝相庄严:“来我千佛寺者,皆是有缘人。岂可因衣着皮相而妄生分别?“

众信徒闻言,顿时转怒为喜,看向李长生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

李长生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贫道此来,特为贵寺添些香火之资。“

杰祥笑道:“居士,可是第一次来我千佛寺。我寺庙不受外人香火。你若想添香火,须得见我千佛寺灵验方可。”

杰祥引着李长生进入寺中,来到一座殿前,殿名“解忧殿”。

一名僧人从偏殿中走出,端出一个托盘,托盘上白瓷碗,盛满清水。

僧人讲这些水分给众善男信女喝了。

其中一个僧人,双手奉给李长生说道。

“居士,喝一碗无忧泉水,进入殿中,听一段讲经。试看我千佛是否为你解忧。”

李长生接过那碗水,经过强化的眼目看去并无异相,他啜饮了清凉泉水。

此泉水喝完不久,李长生觉得心思沉重,心中有苦闷之念,隐隐有离世厌弃之感,身体沉重,烦忧不堪。

心中一念起,李长生便是知觉,轻易斩之。

“这水竟然也能引动我六贼之一的身本忧?!”

李长生只是斩了念头,还没有引动身本忧贼完全显现心田。“这是剂量不够么?”

“那偏殿之中,定有古怪,与身灵根有关!”李长生心中暗想。

李长生跟随着前面僧人引导,进入那解忧殿,聆听坐在前面的一老僧,高台教化。

下面的听众因为提前喝了泉水,引动本忧,个个面露苦色,表露出忧愁痛苦之情。

整个解忧殿一时间,如同是灵堂森罗狱

实际上对于未入修行的人来说,心中有忧,一哭解之。

无论遇到何等山崩地裂之事,只要夜半痛哭一场,便能解去大半忧愁。

遇忧愁痛苦,本是人心自然而然生发。

那善男信女以为是听经感化。

出了殿门,心中忧愁去了大半,个个神清气爽,都以为是佛经功劳,感恩戴德,解囊相受,慷慨更胜往昔。

“这帮人也真是挖空了心思,其心可诛啊!”李长生心中生出厌恶之心。“玩弄人心,倒果为因。”

光是这一点进益,可是盖不成这巨大庙宇,背地里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勾当。

人群散乱之时,李长生捏了个诀,隐蔽周身,进入那偏殿值房之中。

这千佛寺诸多殿宇豪奢,房间众多,繁复好似迷宫,李长生在一间值房中,见有一口鎏金潘龙大缸。

李长生见到那大缸底部,有一块玉器沉底,那玉器形似半璧,分明是一块玉璜,其上刻满身形纹路,竟然就是身根器。

“将身根器用水冲洗,水竟然也能收起影响。真亏了这帮僧众,挖空心思筹谋。想到这般法子,蒙蔽众人。”

李长生当即将那身根器收入囊中,便是出了偏殿,汇入人群之中。

解开了隐蔽诀,杰祥见到李长生出来,含笑问道:“居士,可否解忧?心中若收感动,可乐捐一二。”

李长生:“我忧愁疑惑已解……”杰祥微笑点头。

“只不过我忧愁已解,何故多此一举捐添呢。”李长生笑道:“贵宝地乃善处,我下次还来。”

杰祥面色僵硬,嘴角抽搐,欲发作而不得。

李长生摆了摆手,飘然下山去也,在他怀中多了那块身根器。

李长生得来身根器之后,也不离开,他等着人来找。

他对莲花禅师的第三目颇为感兴趣。

杨戬以后的第三目神通,李长生还没有获得的头绪。李长生想着,既然已经是收了徒弟,就得好好教导,二郎神那三目神通,李长生是要必定教的。

李长生脑海中盘算了一遍,在他印象中道家有三眼神仙的神通并不少。

比如大名鼎鼎的护教神,赤面三目王灵官,此尊,日后与齐天大圣在凌霄宝殿外,斗得未分胜败,也是一位狠角色;

“三眼能观天下事,一鞭惊醒世间人”,第三目为“慧眼”,可洞察善恶。

还有华光天王马元帅,民间称“马王爷三只眼“,出生时额生三眼,得名“三眼灵光“。

另有斗姆元君,北斗众星之母,三目四首八臂,额生第三目统御星辰““三瞳圆照,周遍十方”。

还有天庭六部的不少神祇,西天诸佛护法神圣中亦有不少。

但那些都是远在天方,他虽然是道祖首徒,但也不好上门索要。

但是这位莲花禅师的第三目神通,借来一观,或许可以创造出更好的修炼功法。

因此,他决定找了山下一间客栈住下,等到对方找上门。

此地重信佛法,要找一间能够收留道士的客栈着实不容易。

这客栈破旧不堪,檐角蛛网密结,门板吱呀作响。

店主是个四十出头的矮个秀才,整日揣着袖子蹲在门槛上晒太阳,头发蓬乱,面色黝黑,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

李长生刚安顿下来,就听见楼下传来老板娘尖利的咒骂声:“孙秀才,你这杀千刀的腌臢泼才!谁让你招揽道士住店的?

咱们可都指着山上佛爷赏饭吃,你这是要断全家的活路啊!“

骂声如连珠炮般炸响,

“你个馕糠的脓包货,整日里游手好闲,明儿我就休了你这个倒插门...“

那秀才却似泥塑木雕,任凭骂声如雨点般砸来,只是闷头蹲着,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

忽然,房门被轻轻叩响。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用身子顶开门,端着盆热水踉跄进来。

“客官,给您送净面的热水。“

门一开,老板娘那泼辣的骂声便愈发清晰地灌了进来。

小厮尴尬地笑笑:“您别见怪,我们老板娘就是嗓门大,心肠可好着呢。这是特意让给您送来的洗脚水。“

李长生道了声谢,随手抛去一锭碎银。小厮接住银子,顿时眉开眼笑。

“你们老板倒是胆大。“李长生随口道,“敢收留我这样的道士。“

小厮噗嗤一笑:“客官您可说岔了。方圆二十里,谁不知道我们老板是出了名的胆小,杀鸡都不敢看。“

他压低声音:“老板小时候家境殷实,十二岁那年,老板的老娘信了千佛寺的邪,把家当田地全捐给了和尚。

家道就破落下来了,老爷,就是老板的亲爹……老爷气得提着牛耳尖刀,要上山拼命杀和尚,结果被和尚们打得半死,扔了下来。

没过一年,老爷就在房梁上挂了绳...“小厮做了个上吊的手势,“可我们老板既不哭也不闹,就这么过了三十多年。“

“收留你,是因为我们老板阿弥陀佛一样的人,待人和善,对待我们这些帮工的也好。”

李长生净手净面,洗了脚。吃完了晚饭,便是上床睡觉。

子夜时分,还是没有等到那伙和尚找上门来。

月光如水,透着窗扉,洒入了房中。那一道笔直洁净的月光,照得纤尘飘舞。

“那身根器丢了,山上那帮和尚还没发现?”李长生凝神细听,觉察着周围的动静。“不过待在此间,会否连累了这家人。”

咔哩!咔哩!

一阵有节奏的尖锐刺鸣声传来。声音很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细微的声音。

李长生推开房门,不发出一点声音地走了下去,寻找着声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