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与假

李长生又考校了杨戬一遍，便是命他找个僻静处修行去了。

杨戬忽然问道：“师父，徒儿有一事不解。是关于那南楚平和盈红姑的事。”

“哪里不解？”

且说那杨戬疑惑道：“这骗局分明粗浅，怎地二人却着了道儿？“

李长生叹道：“痴儿！你道世人受骗，皆因那骗术精妙，抑或受骗者愚钝么？“

“莫非不是？“

“大谬也！“李长生正色道，“凡人受欺，实乃心窍为欲念所蔽。

那南楚平渴慕飞升，欲在天庭谋个肥缺；盈红姑自恃家世，骄矜成性。此般欲念，恰似一叶障目，使人不见泰山。“

见徒儿仍露迷惘之色，李长生复笑道：“痴儿还不悟？

这般粗浅伎俩便能得手，何也？

那江湖骗子，犹如渔翁撒网，但教网撒得宽，花样变得多，终有鱼儿上钩。

你今未受其惑，不过是未遇着动你心弦之言。

倘若那莲花禅师道，只要为他效力，便可救你娘亲脱难，你当如何？“

杨戬闻言恍然，垂首道：“弟子...怕是也要着了道儿。“

李长生说道：“你且在此处习练道法，为师去也。”

……

李长生迈开步子，朝着千佛寺方向而去。

离着千佛寺还有五七里多地，李长生便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此乃是寺中所焚香气，如此远远便可嗅到，可见寺中香火之鼎盛兴旺。

李长生进这千佛寺之前，决定先探明一些情况。

“天地自然，奉吾敕令，拘遣土地，来……”

随着李长生念动口诀，一道轻风阵阵，烟雾中一个老头模样旋转着身体冒了出来。

真是此处土地神。

“自在山土地，恭迎上仙。”那土地竟然头戴佛冠，穿着粗布袈裟袍，挂着黑檀木念珠，手持锡杖。

啊！

自在山土地见到，上仙竟然是一个道士，立马摇身一变，变成了手持木杖，头戴长寿方巾，身着布衣的土地公模样。

“你刚刚那是何意？”李长生问道。

自在山土地说道：“小神也是无可奈何，那身衣服是那千佛寺莲花禅师给我的，害苦了，我了，那不是我的衣裳。”

“这莲花禅师真是好手段，连土地公都是佛门的形状了。”李长生戏谑道。

自在山土地无奈道：“没办法呀，我们都靠着莲花禅师吃饭，如果是不崇佛，那咱们连庙宇都要给砸了。”

“没人管么？”李长生说道。

“这怎么管，那莲花禅师蛊惑普通百姓，都是那些百姓自愿的。城隍爷那边，只要风调雨顺，百姓安居，香火照旧，也就不管了。毕竟，那些老百姓都愿意，又有谁管。”

“而且，这千佛寺还属于小西天中的一支。”

自在山土地说道：“上仙可知道这小西天么？”

“有甚特别之处么？！”

“原来上仙不知道，西天乃是极乐之地，没有痛苦忧伤，只有欢乐。只有大勇气，大毅力，大智慧者，守戒，行善，布施，精进，方能入西方极乐世界。

但是小西天的人宣扬，进不得西天，便可以进入这小西天。只要念诵几句‘阿弥陀佛’咒语，布施些钱财，就可以进入小西天，享受欢愉，获得极乐。”

“三教修行，修得是自身，这小西天所言与修行之道，完全相悖。”李长生说道。

“因为付出少，所以许多人信奉此道呢。”自在山土地低声说道：“而且，为追求极乐，传言这小西天不只是释教，其他二教高手也在其中。甚至一些神圣也参与其中。”

李长生望向远处那烟雾缭绕的千佛寺。

自在山土地说道：“上仙是要进那千佛寺看看？”

“是。”李长生回答。

“那我劝上仙换了这一身道人装束，换成普通样式，否则那帮百姓真的敢明火执杖，行凶伤人的。”自在山土地劝道。

“我穿甚衣，与他们何干？”李长生说道。

“上仙不知，这些百姓迷信那莲花禅师，敬若神明。散尽家财供奉者有之，抛家舍业者供奉者有之。

他们极是排斥别教，若是见您这道人家模样，定要生争执的。”

“无妨。”李长生从怀中取出画影图形的纸，递给土地公公，说道：“你认得这人么？”

“此人是杰祥大师，是莲花禅师的大弟子。”土地神说道。

看来身根器就是落在了这杰祥的手中了。李长生心中暗想。

李长生与那土地神并肩徐行，一路攀谈。

那土地虽不识得此人来历，然三言两语间，但觉其胸藏锦绣，谈吐不凡，更兼心性澄明，举止端方。

显是个正派修行的有道之士，绝非那等旁门左道。

二人言笑晏晏，一个踏着麻鞋，一个拄着拐杖。

却见那大路之上，只投下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原是那土地乃阴司鬼神，不显形迹，唯有李长生的身影长长地拖在地上。

土地神心下暗忖：“此人来历虽奇，却是个真修行的。这般人物，倒要结个善缘才是。“

到了山下李长生与土地神分手道别。

……

李长生走到千佛寺山下一座市井，名为积香村。

行至积香村口，但见市井喧嚣，烟火缭绕。未及入村，忽有一身着绸缎的老员外排众而出，拱手道：“这位道长，看您这身打扮，想必不是来礼佛的？“

李长生淡然一笑：“贫道此来，只为寻访一位故人。“

他这一身道袍鹤氅，在佛门地界甚是扎眼，周遭香客皆侧目而视。

待瞥见他腰间悬着的那口青锋剑，又都噤若寒蝉，不敢造次。李长生浑不在意，径自踏上那万二千级石阶。

这千佛寺端的排场非凡，自山脚至山顶，竟修得六丈宽的千余级石阶蜿蜒而上。

李长生拾级而行，周遭香客纷纷避让，竟空出一丈见方。一老妪忍不住喝道：“佛门净地，岂容你这般装束亵渎！“

李长生闻言暗笑：想那西天灵山会上，佛祖与道祖尚且把臂同游，怎的到了凡间，连穿什么衣裳都要计较？

抬眼望去，但见沿途信众个个面目狰狞，眼中凶光毕露，哪似寻常善男信女？倒像是罗刹恶鬼假扮人形。

人心受了蒙蔽，老者婆妇，也能变得凶神恶煞。

李长生心中一动，忽想起南楚平、盈红姑受骗之事，暗忖：“这莲花禅师蛊惑人心的本事，当真了得。竟将好好一个佛门圣地，变作了魑魅魍魉聚集之所。“

正思量间，忽闻山顶钟声悠扬，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