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硕鼠的盛宴

警察过来驱赶无关人士马洛，他沉默着走出了克莱街。

站在克莱街和斯托克顿街的大路口。他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旧金山的地图，忽然反应过来，旁边的这几栋楼背后就是贝丝所居住的斯波福德街，但这条街两头分别位于克莱街和华盛顿街上的路口都被封锁起来了。

他面朝着斯波福德街，眼前是一排商铺，其中一半的华人店铺和一半的普通店铺，在今天全部关门歇业。

马洛朝左右看了看，附近的警察都涌入了克莱街，斯托克顿街上暂时没人。他走到了华人店铺前，挨个敲门，口中呼喊着：“贝丝·李！”

他知道这些门内有人，可是他们无疑把他当作了来检查的卫生官员，统统装作室内无人的状态。

他在斯托克顿街上来回徘徊，看见几只老鼠在街面之间穿梭。终于在十多分钟后，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

马洛抬起头，看见贝丝的脑袋出现在拐角处二楼的小窗口内。他快步跑了过去。

“你怎么这时候来找我？”她面容憔悴，用丝巾遮住下半张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马洛反问，“鼠疫跟墨菲，跟露丝……”

“露丝——得了鼠疫。”贝丝忍不住哭泣起来，“她快死了！”

“她现在在哪里，跟你在一起吗？”

贝丝点了点头。

“有医生看过她吗？”

贝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马洛明白给露丝看病的应该是她上次提到的华人医生，没有行医执照。

“把门打开，让我上去看看。”

贝丝止住抽泣，惊呼道：“不行！你会被感染的！”

马洛从兜里摸出口罩，戴在脸上，朝她挥了挥手。

“可是……”贝丝犹豫着。

“这非常重要！”马洛强调。

“好吧，稍等。”贝丝从窗口消失了。

马洛等待了很长的时间，一扇门悄悄开了道缝。他走进去，看见一张陌生的华人面孔。面对他的神情算不上友好，不过对方还是领他朝里面走去。

这里是一家杂货铺，货物把整个屋子填得满满当当，留给过道的空间很少，马洛不得不像钻洞一样在其中前行。他们走进了一扇门内，爬上又窄又陡的梯子，进入一个仓库架空层。走到尽头，穿过第二扇门，外面是一个庭院。

马洛按照他比划的路线，从楼梯下去，进入对面楼的门内。在那栋里，另一个华人出现了，他接替杂货店主，领马洛继续沿迷宫般复杂的道路向前。在爬上阁楼区域后，贝丝才出现，她用中文对向导表示感谢。

阁楼被分割成了三个房间，除了一间紧闭的房门外，另外两个房门敞开着，面积非常小。马洛无法在阁楼站直，当贝丝带他进入房间后，他便直接在矮凳上坐下来。

“这么说，你没住在沿街的那个房间里？”马洛问。

贝丝站在了离他最远的地方：“是的，他们跟我说有个白人像疯子一样挨家挨户叫我的名字，我才跑过去，没想到是你。你肯定知道，这片区都被封锁起来了，希望一会警察能允许你离开。”

“警察不允许露丝离开？”

“当卫生官员对唐人街进行调查的时候，我把她患病的事告诉了卫生官员，希望能送她去医院，然而却只等来了封锁。华人们说，鼠疫发生后，计划在唐人街建设东华医局，配备白人医生和传统医生，可是医院并不是立刻就能建起来的。”

“我听说了。市长准备在岛上建立隔离营，把华人都赶过去。就是因为这个，我向华人们乞求，又保证你是个好白人才允许你进来。”

“谢谢，这段时间倒是有许多白人觉得我是个坏家伙。”马洛说，“回到你妹妹身上，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病征的？”

“星期二晚上。”

“上个星期天之后，她还去过墨菲家吗？”

“星期天，她从教堂离开，回了墨菲家收拾东西，提辞职。不过墨菲夫妇什么也不知道，还亲自给她结算报酬。完成后，她被墨菲夫妇雇的马车直接送到我这里。我们便开启了同居生活，直到她发病。其实我们所处的房间是别人的，他们把房间让给我，跑到别处去了。露丝现在就在那间关上门的房间内，但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进去。”

真见鬼！马洛在心里说。墨菲那时肯定知道了一切，他在伪装什么？难道是在通过露丝散播病菌？

“现在的唐人街内，有多少人感染了鼠疫？”

“或许有十多个。都板街的环球酒店里还有一位华人房客病死了，可卫生官员其实也没管这桩死亡。他们进唐人街看了看满地的死老鼠，然后就走了，接着提出隔离方案。”

老鼠，老鼠，他满脑子都是这种灰褐色的长尾巴动物。他看见硕大的老鼠西装革履，头戴高礼帽，围在圆桌边，对金色的唐人街地图动刀叉。

“让我看一眼露丝。”

贝丝注视着他，眼睛难过得发红，喃喃道：“可是，马洛，你又不是医生，除了导致自己被传染，能做什么呢？”

“至少我要把她带出唐人街，送去医院接受治疗。她是一个长得像白人的合众国公民，应该不会被拒绝。”马洛顿了顿，“这栋楼有没有普通进出通道？”

贝丝低头沉思了好一会，才开口：“正常入口在斯波福德街上。”

“去找个担架来。”马洛说，“我们要把你也带出去。”

“要怎么做？”贝丝有些诧异。

“噢，我是旧金山卫生局的人。”马洛又拿出那种傲慢的公务员口气，“我的助理李小姐，请快点行动！”

贝丝眼前一亮，转身跑了出去。

马洛坐在小矮凳上等待着，内心希望克莱街上的荒诞剧还没有落幕。他的目光落在屋内的物件上，这里原本居住的是一个华人男性。

墙上贴有几张海报，上面标有中文和英文，应该是用来学英语的，一些华人劳工必备的英语。

“他在没有挑衅的情况下袭击了我。”

“他要占据我的矿。”

“他试图敲诈我的钱。”

“他被强盗用绳索勒得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