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旧金山速度

“311房间的莱泽尔也逃走了？”马洛继续问。

“事实上，我只在跟你一起时见过这位先生。”查宁回答，“这几天他的房间都没有动静。有些客人虽然离开了旧金山，但没有办理退房，莱泽尔似乎就是这样。”

马洛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是因为酒，还是别的什么问题。不过他可以确定莱泽尔提前得知了鼠疫的事，这次的瘟疫绝对不是自然出现在唐人街，跟墨菲脱不了干系。

“城里已经出现鼠疫死者了吗？”

“我不知道。卫生部门自从公布了调查结果之后，到目前为止没有发表第二次公告。从市民口中获得的消息非常混乱，有人声称看到要塞上方冒出好几股浓浓黑烟，是驻军在焚烧尸体，有人说看到老鼠从轮渡大厦的钟楼里冒出来，爬满了整个外墙，有些人说半夜看见无数幽灵从唐人街涌出，断定里面的人死光了。我昨天下午从侦探社离开后，立即前往唐人街，路上非常安静，然后我看见警察和卫生部门正在封锁唐人街，不让人进出。”

马洛不禁冷哼了一声：“开始隔离了？这旧金山速度真是神奇，我们所在的国家是叫美利坚合众国吗？”

卫生部门的正常应对措施是，在流言开始阶段，宣称什么事都没有；路上出现老鼠尸体后，表示也许有事发生，但我们不该采取行动；有人死之后说，也许应该行动，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最后表示也许当初能做点什么，但现在已太晚了。而现在是48小时就出现调查结果？卫生官员连都板街都没有走完吧！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问：“罗宾和索菲娅怎么样了？”

“前几天，我和罗宾每天都出门找你，让索菲娅一直待在酒店里不要出去。在弗农告诉我们你可能在唐人街之后，我和罗宾就在商量要怎么进入唐人街。”查宁说了这么多，终于歇了口气，“马洛先生，你到底去哪里了？”

“该死，我也想知道。”马洛说，“你们收拾下行李，今天离开旧金山，去萨克拉门托。我在旧金山还有一些事要做，很快就会到萨克拉门托跟你们会合，一起坐太平洋铁路到东边去。”

查宁露出担忧的神情：“你在唐人街发现了什么吗？至少让我留下来帮忙吧，马洛先生。”

“这次不行，鼠疫太危险。”他说，“去通知罗宾和索菲娅，萨克拉门托见！”

马洛转身匆匆走向电梯间，下到一楼后，他果然发现大厅没有一个房客，就连服务生都大量减少。

服务生的惊讶声从前台传来：“马洛先生，您确定要出门吗？”

马洛没有回答他，但对方很快跑到他身边，手中托着一块白纱布。

“马洛先生，我建议您戴上口罩。”

这个时代的口罩还相当简陋，而鼠疫更多依靠老鼠和跳蚤传播，不过聊胜于无。

“谢谢。”他接过口罩，揣进兜里。

穿过旋转门，门口停着两辆出租马车。但马车夫一听他要去唐人街，露出惊恐的表情，纷纷摆手。

“不，先生，现在没人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我看您最好也别过去。”

马洛摇了摇头，开始步行，大街上随处可见死掉的老鼠。

十分钟后，他走到了圣玛丽大教堂前。旁边加利福尼亚街和都板街街口用路障堵了起来，不少华人站在路障后面，表情愤怒，嘴里用中文发出咒骂。一队警察驻扎在对面的圣玛丽广场上，都配了步枪。

“那位先生，你要去哪里？”一名警员朝他喊道，“这里很危险。”

马洛朝他们摘了下帽子，转身后退，在路口拐进卡尼街。

经过萨克拉门托街，商业街，唐人街区域的路口全部像刚才那样被封锁了起来。街上只有警察和几个卫生官员模样的人，唯一的路人就剩他。

有电缆车路线的克莱街并未遭到完全封锁。他站在路口，看见一辆电缆车驶了过来，速度显然已经开到最大。数量极少的乘客集中在封闭车厢，链接在后面的开放式车厢里一个人也没有。在经过唐人街区域后，乘客们才放下捂住口鼻的手帕。

电缆车过去，马洛随后发现有一群人在克莱街和都板街的十字路口上吵闹。这条街道的警察也围聚集在那边。他悄悄凑了过去，无人在意。

争执的双方，一边是旧金山卫生官员，一边是穿着华丽长袍、戴独特帽子、有一根长辫的华人，打扮跟他之前见过的华人迥异。

马洛听了一会他们的吵架，随后意识到这几个华人是中国的外交官，他们正对旧金山市政府的唐人街隔离行动表达强烈反对。许多华人堵在路障之后，时不时发出抗议声。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你在这里干什么？”

马洛回过头，看见对方是个年轻警察。

“噢，我是奥克兰市卫生局的人。”他平静地回答，还将口气变得傲慢起来。

年轻警员狐疑地看着他，但在他刚要开口进行下一步询问时，身后响起了匆促的马蹄声。

骑在马上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绅士，穿长西服，戴领结和礼帽。他来到人群前，跳下马，带着一份文件插到了旧金山卫生官员和中国的外交官之间。

他面对外交官，很公务地开口：“尊敬的中国朋友，请不要着急动怒。鼠疫在旧金山市爆发是任何人都不愿看到的居民。经过了旧金山卫生部门的调查得出，唐人街确实是鼠疫蔓延的源头。为了全市市民的安全，我们必须采取应对措施……”

马洛问刚才的年轻警员：“那是谁？”

“市长的秘书哈罗德。”年轻警员回答后才意识到不对劲，“等等，先生，请向我证明你的身份。”

马洛指向市长秘书身后的旧金山卫生官员：“他们可以证明。”

“……市长尤金·史密斯先生提出一个方案，将在使命岩岛上建立监管棚户区，让唐人街的华人居民暂时搬迁过去，在监管棚户区进行隔离和接受治疗。接着由卫生部门对整个唐人街区域进行消毒灭菌……”

“不行！绝对不行！”外交官激动地打断他的话，“你们这是要把我的同胞送进隔离营！”

虽然外交官说的是英语，不过路障后面的华人很快明白过来，发出抗议的声浪。警察随即开始行动，在路障前组成人墙，拿起步枪。骑警循着警哨声从周围赶来克莱街，整齐的马蹄使地面震颤。

马洛站在原地，即使有了预期，可他依然感到震惊。旧金山这场鼠疫……从始至终是一场人为的灾难，仅仅是为了拆掉唐人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