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官职可以设立,但暂时不需要填满,杞国国小民寡,养不起那么多大官。”毛赢说。
姒安笑道:“就算我想填满,也没有那么多人才可用,前期事务,还需要两位师兄多担待。”
“是。”李克和毛赢一同回答。
“巫明子先生,我已经安排好,他会带着两位儿子和你去镇邑,治疗疾病的同时,会招收一部分合适的徒弟,以后的医馆,就靠他们一家了,毛赢师兄要多多支持。”
“是。”毛赢回道。
接生方面,姒安一窍不通,只能交给毛赢自己去收拢相关人才,放权是他能做的,最大的支持。
“小师弟不是提出国家与国民权力与义务同等吗,不需要提一提?”
若不是李克提醒,姒安又要忘记了。
“是该商议一下,镇邑内部的权力制衡,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对错不论。”姒安说。
说是对错不论,但对于智者而言,错误是不允许存在的。
“镇邑大夫掌握权,司农大夫掌握财,已经有制衡的效果,只需要防范他们合伙即可。”
因为没有具体办法,只有一点想法,毛赢只能以提示的方式说出来。
“可以参照审判,引入国民作为监督。”李克说。
姒安点头表示认可。
“让三位大夫保持独立,互相监督检举,镇邑大夫只有镇邑日常事务统领权,其他两位大夫属于配合工作,与镇邑大夫之间没有同属关系,否则镇邑大夫的权力会失去制衡。”
“这么做,可以杜绝镇邑大夫一家独大,但无法阻止三位大夫联合起来控制镇邑。”李克说。
“官员互相监督检举只是一部分,将镇邑官员的罢免权交给国民,任命权归由朝堂掌握,让他们有制衡三位大夫的权力的同时,没有独立的可能。”
毛赢问道:“权力下放,国民众多,怎么分?若是人群意见不统一,官员是去是留?”
“我之前提过,权力与责任的划分,我打算刻碑为证,明确国民的责任;
不能履行责任的国民,比如荒置田地、不遵守约定俗成的道德规矩,引起公愤者,镇邑大夫和其他国民可以发起审判,依据判定结果,驱逐相关国民,重新补入新户;
完全履行责任的国民,才有相应的权力,参与权力的行使,如此可以减少心术不正的人,对权力的亵渎,统一行使权力的民众,的纯洁性,大部分人都是正直之人,减少私心的干预,分歧也会降到最低。”
不仅官员会滥用职权,民众也会出现集体犯罪的情况,只是很少罢了,但不能因为很少而忽视。
广泛民权也需要限制,苏格拉底之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用官员和权责对等,作为国民的限制,用国民和其他官员检举,作为官员的限制,互相牵制达到平衡,再由朝堂利用任命权进行远程调控,才能将问题弱化到极致。
古代乡里之间为何骗子少,正是因为搬家进入新环境不容易,大部分人都需要原有的生活环境作为生存保障,有这个条件限制,所有人才会约束自己的行为。
不像后来的骗子,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全国只取一成城市诈骗,就足够实现财富自由,然后换一个新环境生活,对生存完全没有影响,反而更有利。
这也是交通、户籍等方面便利带来的,难以避免的坏处。
而镇邑是一个相对独立、封闭的小社群,具有很强的约束力。
一旦加入公愤可以提出审判,进而驱逐的条件,国民会更加约束自己,从而营造出安稳的居住环境。
毛赢说:“国民可以制约官员,但还是无法解决官员抱团,隔绝国民和朝堂联系的可能。”
“给三位大夫之间加入不可抱团的冲突,”李克说,“比如一名官员渎职,同为官员,应该是最容易发现的,最终被朝堂知道,却不是由官员检举,渎职官员交给当地国民和新任官员审判,其他没有渎职的官员连坐去职去爵,三代以内不得为官。”
“还可以让大司士组织官员进行镇邑走访考核,给予国民和朝堂直接联系的机会,彻底断了镇邑官员架空镇邑权力的机会。”毛赢补充道。
姒安不得不承认,李克是一位狠人,别的官员都是官官相护,争取利益,保护自己。
他倒好,上来就掀桌子,搞官员连坐,相比之下,毛赢的做法就温和多了。
但毛赢没反对……不愧是中正纯良之人,不给自己留后门。
换作其他人,早就为自己渎职做好准备了。
这也是商鞅的,难得可贵之处。
他是官员,不管他如何压榨、愚弄国民,都是他的“本分”,统治者的需要,无可厚非。
身为官员,不给自己和身后的蛀虫留下退路,不给国家留下祸端,这才是他的高尚所在。
好与坏都是他的一部分。
人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生物,单纯说一个人好,或者坏,而不加以条件限制说明,都是偏激者的一厢情愿。
一个古人的全部属性,都不敢全盘接受,又怎么去评论他?全靠臆想和诽谤?
若是没有毛赢作为缓和,姒安真不敢把朝堂单独交给李克管理。
他年幼时遭受的刺激,虽然被教化礼仪掩盖,但依然存在。
没有掌权的时候,还不明显,掌权以后,李克显露原有的,疯狂和偏激。
偏激的性格,和被蜀中一群世家折磨半辈子的法正差不多,很难改变了,只能通过毛赢弥补、牵制。
底层起义为何总是失败,贵族领导的起义为何能成功,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生活的困苦,家人饿死的刺激,造成底层人民的性格扭曲不可治愈,除非出现朱元璋这种,可以随时修正思想的奇才加以约束,否则结果必然走向灭亡。
贵族阶层受到的迫害小,甚至没有经历迫害,他们有建立正常人格的机会,为人处世更加平和大度,成功理所当然。
贫穷的危害,不止体现在物质资源的不足。
精神上的匮乏和折磨,导致性格出现致命的弱点,才是底层永远是底层的关键。
这一点,李克永远比不了小贵族出生的毛赢,只能让下一代来改正了。
不过用李克来限制贵族和官员,效果的确显著。
还没开始,杞国贵族就已经戴上枷锁,至少姒安已经没有可以改进的思路了。
这一正一奇的搭配,简直就是君主的福音。
难怪刘备喜欢法正,想要对抗世家,这种人用起来,比用诸葛亮爽快多了。
“两位师兄的思虑,简直完美。”姒安说。
“小师弟对权力责任碑内容可有定论?”毛赢问道,“若是有,我立刻安排工匠雕刻出来,带着去上任。”
“有一些想法,还不全面,需要两位师兄查缺补漏。”
“小师弟尽管说。”李克说。
“农田产出,税收一半,国民一半,正好作为权责对等的纲领,土地归属也要加入其中,彻底杜绝后来者加税减田的可能,共同保障国民的生存权,也是依靠人口推动国家扩张政策的,根本保障;
根据镇邑的居住权和相应土地使用权,规定国民的责任,达不到者驱逐;
完全履行责任者,根据税率代表的公平、公正,赋予监督、审判等权力。”
“审判也要遵循公平、公正?”李克问道,若是姒安点头,他立马表示反对。
姒安摇头说:“审判以人的意志为标准,人心不一决定了,审判做不到绝对的公平、公正,既然偏颇是必然的,那就让所有偏袒,偏向善良与正义,让所有不公,作为犯罪的额外惩罚。”
和罪犯谈论公正,仿佛是在说,一群主动抛弃人性的“人”,他们应该享有人的基本权力。
他们自己选择不当人,律法还要照顾他们的人权,这是对善良好人,最大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