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晋伐齐被洪水阻拦,楚 晋在郑国对峙

范宣子担任晋国正卿后,要求同盟诸侯向晋国缴纳岁赋的数量太重了,各诸侯国都是有苦难言。郑国实在扛不住了,二月开春后,天气渐暖,郑简公在郑卿子西(公孙夏)的陪同下来到晋国访问,范宣子隆重接待了郑国君臣。郑简公这次来晋国有两个目的:一个是请晋国出兵讨伐陈国,另一个就是请求晋国减轻向晋国缴纳的贡赋。郑简公见到范宣子就跪拜,范宣子赶忙辞谢说不敢当,陪同郑简公的子西也一起跪拜说:“陈国依仗着楚国作靠山,时常欺凌侵扰敝国,因此寡君拜请霸主问罪于陈国,怎敢不跪拜?”说完,又呈递了郑卿子产执笔的信简,信简之中指出了晋国要求诸侯缴纳的贡赋过重,影响了晋国和正卿大人的声誉,不利于团结诸侯。

范宣子上个月刚受到了鲁卿叔孙豹的一番当面说教,若想不朽,当立德、立功、立言,鲁国还同时请求讨伐齐国;紧接着郑国君臣来请求讨伐陈国、减轻贡赋,子产的信简也是告诉他应该立德而不应过于看重财货。范宣子顿时觉得自己的境界也得到了提升,看来现在减轻诸侯贡赋、讨伐齐国是当务之急,于是答复郑国君臣说:“丐(范宣子又名士丐)谨受教,定禀报敝君减轻同盟诸侯贡赋。伐陈之事,请待今秋讨伐齐国之后再作商议可好?”郑简公一听,范宣子这么痛快地答应了减轻贡赋之事,也知道齐国去年趁晋国内乱攻晋,晋必把报复齐国作为第一要务,伐陈之事只好暂且搁置,于是和子西一起拜谢范宣子,返回了郑国。

鲁襄公二十四年(公元前549年)八月,晋国召集诸侯在卫国的夷仪城会盟讨伐齐国。鲁襄公、宋平公、卫殇公、郑简公、曹武公、莒犁比公、邾悼公、滕成公、薛伯、杞文公、小邾穆公各自率领本国兵马来到了夷仪城会合。然而,天公不作美,这年夏天以来,中原地区发生了大洪水,诸侯大军无法行进,只好作罢。

齐后庄公伐晋回国之后,也在担忧晋国召集诸侯前来讨伐,就想与楚康王见面,联合楚国抗拒诸侯联军。楚康王接到齐国来使呈递的国书后,派大夫薳(wěi)启程赴齐国访问,与齐侯商定会面的日期。齐侯举行了祭祀土地神的仪式,并请楚大夫观看了齐国的阅兵操演。齐卿陈文子(陈敬仲后裔)对楚国客人说:“齐国将要受到侵犯。不收敛武力,必然危害自己啊!”楚大夫薳启强明白,陈卿指的正是齐侯和齐国。

这时晋国正在卫国的夷仪城会合诸侯,齐后庄公得到消息后,担心楚国使臣回国路途的安全,就派齐卿陈文子的儿子陈桓子(名陈无宇)陪同薳启强一同返回楚国,向楚王解释齐侯要率军迎战诸侯联军,无法与楚王会晤了,还请楚国出兵救援,随行带上了大量财礼和物资赠予楚国,且命齐卿崔杼率领齐军护送楚国使臣出了国境。崔杼完成护送楚国使臣的任务后,遵照齐后庄公的命令,率领大军再次攻入莒国,因为齐国得知,莒国这次又参加了诸侯在夷仪的盟会,要讨伐齐国。崔杼率军攻占了莒国的介根城。

楚国使臣薳启强回到郢都后,带着齐大夫陈桓子向楚康王复命,陈桓子呈上齐国财礼简册,向楚康王禀报说,晋国召集诸侯组成联军在卫国的夷仪城会合伐齐,齐侯无法前来与楚国会盟,请求楚国出兵相助。楚康王认为,诸侯伐齐,邻近楚国的郑国国内必然空虚,如果此时攻打郑国,则可以迫使诸侯联军回撤救援郑国从而帮助齐国。于是楚康王联合陈哀公、蔡景公、许灵公各自率领本国兵马侵入郑国,围攻郑国都城的东门,楚康王和陈、蔡、许国的国君率部坐镇驻扎在郑国的棘泽城。诸侯联军因为大洪水的原因,无法进攻齐国,在得到楚、陈、蔡、许联军攻打郑国的消息后,大军回撤救援郑国。

此时已是冬天(鲁襄公二十四年,公元前549年),诸侯联军到达棘泽城外扎营,与楚、陈、蔡、许联军对垒。晋平公派晋大夫张骼、辅砾去向楚军挑战,因郑人对此处地形较熟,就让郑国派出驾御战车的御者。郑国经过占卜,结果是食邑于宛城的郑大夫宛射犬出任御者最吉利。出发之前,郑国的子太叔游吉提醒宛射犬:“对大国的将军要谦恭,不可与他们分庭抗礼。”宛射犬答道:“不管大国小国、兵多兵少,御者的地位都是在车左、车右之上的。”宛射犬的意思是说,我是驾御战车的人,地位不比大国的将军低啊!太叔游吉说:“你还是年轻啊!小土山上不可能长出松柏的。”太叔的意思是小国不可能与大国平等的。

宛射犬来到张骼、辅砾二人面前,才发现太叔的话是对的。张、辅二人坐在军帐之中,却让宛射犬坐在帐外。吃饭的时候,张、辅二人自己先吃,吃完之后才让宛射犬吃。出发后,他们让宛射犬驾着挑战用的战车跑在前面,自己则坐着平日所乘的兵车在后面跟着。快到楚军营垒时,张、辅二人才从他们自己的兵车上换乘到宛射犬驾御的广车(挑战专用兵车)上,而且二人还都蹲在车后边的横木上弹琴。宛射犬看到二人这架势,心想还真让太叔说着了,这俩人的架子也太大了,这就是将军范儿吗?我让你们也手忙脚乱一下,看看你俩有啥本事!于是不跟二人打招呼,驾车冲入楚军营垒。张、辅二人措手不及,赶忙带上头盔,从战车上跳下,与楚兵搏斗,张骼抱起一名楚兵砸向其他人,辅砾抓住楚兵俘虏捆起来夹在腋下,抬起头一看,宛射犬已径自驱车冲出营垒,二人又赶快追上去,跃上战车,抽出弓箭射向追兵。

这三人胜利完成了向楚军挑战的任务,脱险以后,张、辅二人又蹲在车后边的横木上弹琴,对宛射犬说:“我说公孙(宛射犬为郑国公孙)啊!既已同乘一辆战车,就是兄弟,为什么两次都不打招呼就冲呢?”宛射犬在楚军营垒内外都看到了这两位晋国将军的勇武,还是打心底钦佩的,于是歉疚地回答道:“前一次是一心想冲入楚营,心里一激动忘记了;这次是心里害怕没顾上。真是对不住二位将军!”张、辅二人都笑了,对宛射犬说:“公孙你可真是急脾气。”

诸侯联军冲营挑战,楚康王正准备率军出击,这时接到报告,楚国邻近附属小国舒鸠国在吴国的支持下叛乱,大有进击楚国之势。楚康王认为此时诸侯联军已回撤救援郑国,楚国救齐的目的已经达到,平定舒鸠国的叛乱最重要,不宜再与晋军纠缠,于是下令撤军返回,命大夫薳启强率领一支军队护送齐大夫陈桓子返回齐国,然后亲自率领大军直奔舒鸠国,在舒鸠国的荒浦城扎营。

吴国援助了舒鸠国大量军械粮草,鼓动舒鸠国攻打楚国,是因为在夏天的时候,楚康王曾派楚国水师沿江而下侵袭吴国,但由于准备不足,无功而返。楚康王从荒浦城派出大夫沈尹寿、师祁犁到舒鸠国都城,责备舒鸠国君为何背信弃义、叛楚投吴?舒鸠国君本想拿了吴国的好处,趁楚王率军征战在外之机,袭扰楚国捞取些好处,也算是对吴国有个交待,却没想到楚康王突然率大军来讨伐,还来得这么快,于是赶紧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对楚国使臣说没有这回事,舒鸠国怎么会背叛楚国呢,舒鸠国请求与楚国盟誓,绝不会背叛楚国!

楚大夫沈尹寿、师祁犁二人回到楚营向楚康王复命,楚康王不信舒鸠国君的鬼话,还是想出动兵马攻打舒鸠国都。令尹薳子冯劝谏说:“大王不可。他们说没有背叛,同时又请求盟誓,此时前去攻打,就是讨伐无罪之国。姑且率军回国,让百姓休养生息,再看后续形势变化的结果。如果舒鸠国真的没有反叛之心,那我们夫复何求?如果舒鸠国真的背叛楚国,那时再讨伐它,他们也无话可说,我们则可获得成功。”楚康王采纳了令尹的建议,率楚军返回了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