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若是那老头讲的是真，安置难民的功劳，得分太子一杯羹，这太子驱赶难民一事是过，引太子出资救灾是功，功过相抵，太子无伤，只不过...”他接过了我的话茬，说的是如我所想。
这一停顿，我又将话茬子抢了回来，说道：“只不过，这样行事怕是会惹怒温家，这时候跳出来，无疑是要挨打的，但是，若陈林说的是假，那些‘难民’可是要将我拉下水的，我倒不如...先诈太子一次，让太子自己引入难民，这功，要不得。”
我自顾自地说完后，正对上慕子楚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我随即抽出玉骨扇又是给上一记，这回他手快，一把抢过扇子，是怕我抢了回去，只见他身子站得笔直，拿扇子的那只手举得老高，我与他本就差了一个头的高度，怎的抢？
见此状，我便恼了，伸手就去够那头顶上的扇子，奈何那厮故意捉弄于我，还踮起了脚尖！
“慕子楚！欺人太...”我一眼瞪了过去，刚破口大骂，这话还未说完，不远处传来的一个声音，让我愣了神。
是耶律贞，他还未离开夙都吗？
只听他试探性地喊道：“夙君？”
我与慕子楚停止了打闹，这厮趁机把扇子收入囊中，下一秒如没事人一般，故作无辜，换上一副被欺辱的神情，竟让人看着心生愧疚。
见状，我气得瞪了慕子楚一眼，忙把目光移到站在不远处的青衣少年身上，整理一下整衣襟，站得端正，讪笑道：“贞哥，你怎的在这里？”
这场面有些尴尬，耶律贞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慕子楚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他笑眯眯地招呼道：“看来皇子贞是不打算回凰都了？”
耶律贞沉住气，看着我一身黑衣，问道：“你方才匆匆离开，就是去寻他了？”
这男人的脸色愈发铁青，我不禁退后了几步，讪笑道：“贞哥，你听我解释，你今晚刚跟我通气，我又急于……”
“急于到我府上与我见面。”慕子楚不合时宜地插话进来。
“你闭嘴！”
“你闭嘴！”
耶律贞与我同时说出口。
我知道他在气什么，可有些事，我给不了他承诺，好像……我的心里只容得下浅哥的事。
耶律贞叹了口气，抓过我的手腕把我往外拽，慕子楚见势不妙，抓过另一只手腕，立定脚跟，一副摆明了不让走的架势。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建议道：“要不，趁着天色昏暗，你们同我一道去城外看看难民，如何？”
语毕，见他两面色缓和了一些，我赶紧抽出两只胳膊，跑到人潮涌动的大道上，等他们回话。
耶律贞在慕子楚面前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警惕地扫了一眼慕子楚之后，便抬腿径直地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慕子楚仍是嬉皮笑脸，在他脸上，我似乎没有看到过生气的表情，仿佛……他永远是那个隔岸观火的人。
半柱香不到，我们隐约看到了林中有一片火光，耶律贞意示我不要出声，我不解地看着他，于是他用手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我两在这等待，自己去前头看看情况。
慕子楚配合地把我护了起来，神情自然的一如往常，意示这里有他，无须担心。
这惹得耶律贞眉头一蹙，但也按计划行事，悄无声息地一跃，跳到树上找了个制高点观察起来。
我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林中火光晃动，脑海中想起了陈林的那几句谎言。
西堇。
滨州沿江。
陈林手上的老茧和脚踝露和手出的那一层树皮般褶皱的皮肤，不似易容，唯一让我起疑的是那块牌子，兴许是我多疑了。
慕子楚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说道：“殿下，你我二人难得独处，你就不能想想风花雪月？一脸阴沉，又在想着算计你哪位哥哥？”
算计？
我在宫中不被算计就已是万幸，今儿是行刺，明儿是放暗眼，全是因为这个‘君’字。
“论算计，夙煜可比我精通多了，小时候在上书房那会儿，他可没少为难我。”冷风刮来，吹得我一阵哆嗦，我忙躲到树下蹲着，自顾自搓搓手自顾自取暖。
慕子楚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主，他脱下衣袍，走到我身侧，轻轻往我身上一搭，也蹲了下来，那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弯，我仔细瞧了瞧那张俊俏的脸庞，隐约看到了他露出一个尖角的虎牙，若不是被他占了几次便宜，我兴许会被这张脸给骗到。
“慕子楚，我不是好人。”我苦笑道。
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还记得那个雪天，夙逸问我对他是否存有算计，我没有给他答案，这个答案我给不了，那个时候，只有他真心待我，就连母妃对我都存有算计，父皇……亦是如此。
慕子楚那双眸子闪了闪，笑得释然：“有些人，打从出生就被烙上了印记，他们有各自的使命，每个人都在挣扎，也都在努力活下去，殿下的算计仅仅只是为了自保罢了，无伤大雅。”
我沉默了，少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阴郁的神情，他也是有故事的人，我若是他，我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第一条路是皇叔，但代价是背弃自己身后的慕家。
第二条路是温家与慕家，但唯一的弊端就是夙氏一族压他们两家一头，只要夙氏不倒，他们两家永无出头之日，唯一的办法，就是扳倒夙氏皇族。
若是败北，其后果可以预见。
“我们，是敌是友？”我试探地问道。
慕子楚闻言，抬手拧了拧我的鼻尖，反问道：“我在伙房都说要娶你了，你说我是敌是友？”
显然是白问，我拍掉他的手，认真地说道：“我不希望与你有任何算计，你知道太多事情，与你为敌，我没胜算。”
他又笑了，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抬头望向夜空，喃喃念道：“好不容易碰找个好玩的小妮子，怎么舍得让你轻易输掉。”
小妮子？
我刚想质问‘小妮子’三个字是何意，耶律贞就从树上跃下，说道：“他们在前面的破庙里扎堆，看衣裳应该是灾民，但有一事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