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认识他的人都叫他阿星。
此刻电脑屏幕的幽光映在他发青的脸上,屏幕里正放着部美食纪录片。
那红烧肉炖得油亮,颤巍巍,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见肉香。
“啧,花架子。”
阿星灌了口早就凉透的浓茶:“火候差了点,锅气不足.....这糖色也炒老了点,会苦。”
说着,阿星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飘回老家那个烟雾缭绕的土灶厨房。
爷爷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握着油光锃亮的铁锅柄,手腕一抖锅里的菜就跟活过来一样翻腾跳跃,那香气,能顺着巷子飘出二里地。
那是真本事,家传的。
他爷总说,这年头家传的手艺饿不死人,但也发不了大财,不如学点别的。
阿星犟,偷偷摸摸还是把这做菜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可到底没当成正经职业,成了个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普通社畜。
也就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看这些美食视频,过过干瘾,顺带在心里头点评一番,找回点灶台边的感觉。
“唉,要是能让我用爷爷那口老铁锅,就这普通食材,我也能……”阿星嘟囔着,又点开下一集。
片头刚闪过去,画面里一道油光锃亮的神仙鸭子刚端上来,阿星地心脏猛地一抽!
不是激动,是那种实实在在的、被铁钳狠狠攥住的剧痛!
眼前瞬间发黑,电脑屏幕的光像针一样扎进瞳孔。
“呃……”阿星想抬手按住胸口,胳膊却沉得抬不起来。
喉咙里嗬嗬作响,喘不上气。
电脑里那鸭子的油润光泽还在眼前晃,混合着老家灶台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爷爷中气十足的吼声:“火候!阿星!看火候!”
完了!熬夜熬出事了!阿星脑子里就剩下这个念头。
他还没娶媳妇呢!还没用家传手艺真正露过脸呢!冰箱里那半盒没吃完的麻辣小龙虾……浪费了啊!
念头还没转完,一股无法抗拒的、能把人灵魂都撕碎的剧痛席卷全身。
紧接着眼前被一片绝对的白光吞噬,那白光霸道无比,盖过了电脑屏幕,盖过了出租屋的天花板。
阿星感觉自己在被一股巨力疯狂拉扯、揉碎,像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洗衣机滚筒,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老家灶台的景象、爸妈的脸、那半盒小龙虾……乱七八糟的碎片在刺眼的白光中飞速闪过,然后啪地一声,全黑了。
……
不是黑。
是闷!是臭!是难以形容的、能把人直接熏晕过去的恶臭!
阿星是被活活臭醒的,伴随着浑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后脑勺像是被谁用板砖狠狠拍过,嗡嗡作响。
猛地睁开眼。
医院洁白的天花板?没有。
出租屋熟悉的节能灯光?没有。
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
袋子破破烂烂,渗出可疑的深色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油光。
旁边是几个锈得看不出原色的铁皮桶,桶壁上糊满了黏糊糊的污垢。
一群肥硕的绿头苍蝇正围着这些宝藏热情地开派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腐烂果蔬的酸馊、变质肉类的腥臊、污水沟的沤臭、还有铁锈和化学品的怪味。
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阿星的鼻子上,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横流。
“咳咳……呕!”阿星撑着想坐起来,手往地上一按,黏腻湿滑的触感让他触电般缩回手。
低头一看,掌心一片黑黄油腻,还沾着几片烂菜叶。
“我艹!”他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干涩。
这是哪儿?地狱的垃圾处理厂吗?
强忍着恶心和眩晕,阿星挣扎着彻底坐起身。
环顾四周。一条狭窄的后巷,两边是高耸、斑驳的砖墙,墙上涂满了色彩刺眼、线条狂野的涂鸦。
头顶是纵横交错的、锈迹斑斑的消防梯。
巷子口透进来一些闪烁的、五颜六色的灯光,隐约能看到远处高楼林立的剪影,和他印象里任何一座国内城市的轮廓都截然不同。
“呜哇……呜哇……”刺耳的、节奏怪异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呼啸着远去。
紧接着是叭叭叭一连串暴躁的汽车喇叭声,那声音又闷又响,像是老电影里的。
“嘿!看着点路,混蛋!”
“滚开!这不是你的地盘!”
粗鲁的、带着奇怪卷舌音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阿星一个字都听不懂,但那语气里的暴躁和敌意,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
他懵了。
彻底懵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之前的剧痛,而是因为巨大的恐惧和茫然。
穿越?
这个词像闪电一样劈进他混乱的大脑。
阿星低头看看自己,还穿着穿越前那身洗得发白的廉价格子睡衣,脚上是双塑料拖鞋。
下意识地摸遍全身口袋,空空如也!
一分钱没有!连手机都没了!
“真穿了?”阿星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还他妈是垃圾堆开局?地狱难度也没这么坑的吧?”
忍着恶心,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万幸,胳膊腿都在,除了摔得浑身酸痛,没缺零件也没流血。
就是虚弱,饿,前胸贴后背那种饿。
阿星扶着旁边一个勉强还算干净的墙垛站起来,腿肚子直打颤。
巷子口那边传来的灯光和喧闹声更清晰了。
巨大的霓虹灯牌闪烁着他不认识的字母组合,花花绿绿。
几个穿着打扮极其怪异的人影晃过巷口:有顶着爆炸头的,有穿着肩膀宽得像橄榄球运动员的亮片西装的,还有裤子喇叭得能当扫帚的……这特么都什么年代的打扮?
阿星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环境,这打扮,这完全听不懂的鸟语……
80年代?美国?
他脑子里只能蹦出这个模糊的概念。
关键是,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别说英语,连个能问路的同胞影子都没有!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不是心理作用,是真的冷。
夏末夜晚的风带着湿气,穿透他那身薄睡衣,让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咕噜噜噜噜……”就在这时,他的肚子发出了雷鸣般的抗议,声音在寂静肮脏的后巷里格外响亮。
甚至盖过了苍蝇的嗡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