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档案库
第一章:旧楼回响
雨夜的雷声像生锈的铁砧被重锤砸击,我握着那串黄铜钥匙站在市档案馆后门时,裤脚已经湿透了。保安老李的话还在耳边打转:“小林啊,不是我吓唬你,这老楼晚上邪乎得很,尤其是三楼西头那间‘特藏室’,当年建楼时就出过事……”
我叫林墨,是市档案馆新来的实习生。今天本该是正常下班的日子,却被馆长一个电话叫回来整理1949年前的民国档案。据说这批档案刚从郊区废弃的天主教堂运回来,必须连夜登记入库。
“吱呀——”厚重的铁皮门被推开时,一股混合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廊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随着我的脚步忽明忽暗,墙壁上斑驳的水渍在灯光下像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档案馆建于1923年,原是法国传教士修建的修道院,后来改成政府机构。老员工们私下里总说这里不干净,尤其是每月农历十五的晚上,会听到三楼传来女人的哭声。今天恰好是农历七月十五,鬼节。
“别自己吓自己。”我攥紧手里的手电筒,快步走向楼梯。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呻吟,像是不堪重负的老人。走到二楼转角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却什么也没照到,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摇曳的灯光。
“大概是老鼠吧。”我咽了口唾沫,加快脚步爬上三楼。特藏室的门是厚重的橡木制成,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当我把钥匙插进锁孔时,指尖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仿佛摸到的不是金属,而是一块寒冰。
“咔哒”一声,锁开了。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沉重的门。
第二章:尘封的秘密
特藏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檀香,与档案馆常见的霉味截然不同。房间中央摆放着几个巨大的金属档案柜,墙角堆着十几个未开封的木箱,想必就是今天要整理的民国档案。
我打开墙上的开关,惨白的荧光灯照亮了整个房间。就在灯光亮起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档案柜后面闪过一个黑影,我猛地转头,却只看到排列整齐的档案盒。
“错觉,一定是错觉。”我揉了揉眼睛,开始着手整理工作。第一个木箱上贴着泛黄的标签,上面用毛笔写着“圣心女子中学 1937-1945”。
圣心女子中学是民国时期本市最有名的教会学校,1945年突然宣布停办,原因至今成谜。我好奇地打开木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学生档案和校务记录,纸张已经泛黄发脆,散发着岁月的气息。
整理工作枯燥而繁琐,墙上的挂钟时针不知不觉指向了十一点。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闪电,短暂地照亮房间的轮廓。我摸索着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微弱的光线在黑暗中摇曳。
“该死的,偏偏这时候停电。”我咒骂了一声,正准备去找备用电源,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档案柜上多了一样东西——一个白色的信封,静静地躺在最上层的档案盒上。
我明明记得,那里刚才什么都没有。
心脏猛地一缩,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起那个信封。信封是老式的牛皮纸制成,没有邮票,也没有署名,只在封口处盖着一个红色的火漆印,印着一个十字架图案。
就在我准备拆开信封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是一首老旧的法语童谣,旋律悲伤而诡异。歌声似乎是从墙角的方向传来的,我举着手机循声走去,发现声音是从最后一个木箱里传出来的。
这个木箱没有贴标签,锁着一把小巧的铜锁。我用力掰了掰锁扣,没想到锁竟然应声而开。打开木箱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檀香扑面而来,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箱子里没有档案,只有一件白色的修女服,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而那件修女服的胸口处,别着一枚银质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镶嵌的红宝石在手机光线下闪着诡异的红光。
歌声就是从这件修女服里传出来的。
第三章:白衣女子
我吓得后退一步,手机差点掉在地上。那首法语童谣还在继续,声音纤细而空灵,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突然想起老李说过的话:特藏室建楼时出过事,一个年轻的法国修女在这里上吊自杀了。
“谁?谁在那里?”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歌声突然停了,整个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窗外的雨声。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特藏室的墙角挂着一面巨大的穿衣镜,是民国时期的遗物,镜框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我僵硬地转过头,镜子里除了我的倒影,什么都没有。
但当我转回头时,却看到镜子里的我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白色修女服的女人。
她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身体轻飘飘地悬浮在地面上,双脚离地几厘米。我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背后袭来,汗毛瞬间根根倒竖。
我不敢回头,死死地盯着镜子,心脏像要跳出胸腔。镜子里的女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睛空洞洞的,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对我微笑,那笑容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啊!”我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猛地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档案柜和木箱沉默地矗立着。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衬衫。难道是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我走到镜子前仔细查看,镜子里只有我苍白而惊恐的脸,以及身后的档案柜。
就在我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镜面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接着,一行血红色的字迹缓缓出现在镜面上:“救我……”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手指蘸着鲜血写上去的。我吓得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档案柜,一个档案盒从柜顶掉下来,“啪”地一声摔在地上,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
我蹲下身去捡文件,却在其中一张泛黄的照片上看到了让我毛骨悚然的东西。照片是圣心女子中学的毕业照,拍摄于1943年,一群穿着校服的女学生站在教学楼前,中间是几位老师和修女。
而站在最左边的那位年轻修女,赫然就是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女人!
照片下方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圣心女子中学全体师生,1943年6月。前排左三:玛格丽特修女。”
玛格丽特修女。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划过脑海,我突然想起在整理校务记录时看到过这个名字。她是法国来的传教士,1942年来到圣心女子中学任教,1944年突然失踪,校方对外宣称她因病回国,具体原因却语焉不详。
难道她不是失踪了,而是死在了这里?
第四章:诅咒的档案
我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玛格丽特修女年轻而美丽,嘴角带着温柔的微笑,眼神清澈。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变成镜子里那个恐怖的模样。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温度突然骤降,墙壁上的荧光灯开始疯狂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我看到档案柜的门开始一扇扇自动打开,里面的档案盒纷纷掉落在地,纸张在空中飞舞,像是一群白色的蝴蝶。
“不要!”我试图阻止这一切,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推开。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机从手中滑落,屏幕摔得粉碎,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我看到那个白衣女子再次出现在房间中央,她的身体周围环绕着飞舞的纸张,脸上带着痛苦而怨恨的表情。她缓缓地抬起手,指向墙角的一个档案柜。
雷声轰鸣,灯光再次亮起,房间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个白衣女子消失了,散落的文件整齐地回到了档案盒里,只有墙角的那个档案柜门依然敞开着。
我惊魂未定地爬起来,走到那个敞开的档案柜前。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皮质档案袋,上面贴着“绝密”的标签。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档案袋。
里面是一份泛黄的审讯记录,日期是1944年8月15日,正是玛格丽特修女失踪的那一天。记录是用中文和法文两种文字书写的,字迹潦草而混乱,似乎记录者当时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
我快速地浏览着记录,越看越心惊。原来在1944年,日军占领本市期间,圣心女子中学被征用为临时医院。玛格丽特修女因为救治抗日伤员,被日军逮捕。
审讯记录详细描述了玛格丽特遭受的酷刑,但她始终没有透露伤员的下落。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用鲜红的墨水写着:“她在三楼的忏悔室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忏悔室?我突然想起特藏室的角落里确实有一个小小的隔间,被档案柜挡住了大半,平时很少有人注意到。我搬开沉重的档案柜,露出了那个被遗忘的角落。
隔间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墙壁上挂着一个十字架,下面是一张小小的木凳。这就是忏悔室,是当年修道院遗留下来的。当我的目光落在墙壁上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墙壁上布满了抓痕,深深的指印嵌入木质墙板,像是绝望中留下的最后痕迹。而在墙角的地面上,有一块深色的污渍,形状像是一滩干涸的血迹,历经八十年的岁月依然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隔间里突然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墙壁上的抓痕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我听到一阵微弱的啜泣声,像是一个女人在无声地哭泣。
第五章:忏悔
“是你吗,玛格丽特修女?”我鼓起勇气问道,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啜泣声停了,隔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过了一会儿,一个空灵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他们……他们杀了我……”
“我知道,我看到了审讯记录。”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你是为了保护伤员才牺牲的,你是英雄。”
“不……他们不仅杀了我,还杀了那些孩子……”女声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怨恨,“那些无辜的学生,他们被活活烧死在教室里……”
我愣住了,档案里没有提到这件事。
“他们把我吊在十字架上,让那些孩子看着……”女声开始变得尖锐而凄厉,“他们笑着,欢呼着,看着我流尽最后一滴血……”
隔间里的温度再次骤降,墙壁上的血迹开始流淌,像是一条条红色的小溪。我看到墙壁上浮现出模糊的影像:燃烧的教室,尖叫的学生,穿着军装的日本兵,还有被吊在十字架上的玛格丽特修女,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他们都该死!”女声突然变得愤怒而疯狂,“但他们没有受到惩罚,他们活着离开了这里,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安享晚年……”
“我知道这很不公平,但已经过去了八十年,你该安息了。”我试图安慰她,却感到一股强大的怨气扑面而来。
“安息?我怎么安息?”她的声音充满了怨恨,“我的尸骨被埋在这栋楼的地基下,我的灵魂被囚禁在这里,每天都要重复经历死亡的痛苦……除非……除非找到我的尸骨,让我得以安息……”
就在这时,整个房间开始剧烈地摇晃,档案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我看到玛格丽特修女的身影再次出现,这一次她的脸清晰可见,布满了血污和伤痕,眼睛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帮我……找到我的尸骨……”她伸出苍白的手,指向房间中央的地面,“就在这里……他们把我埋在了这里……”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空气中。房间停止了摇晃,一切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不可能是幻觉。我看向房间中央的地面,那里的地板颜色比周围略深,似乎真的被动过手脚。
第六章:地基下的秘密
我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房间中央的地面上。用脚跺了跺地板,听到下面传来空洞的回声。这里的地板果然被动过手脚。
我找来一把撬棍,这是整理档案时用来撬开木箱的工具。当撬棍插进地板的缝隙时,我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地下传来。我用力撬动撬棍,老旧的木地板发出“嘎吱”的声响,被硬生生撬开了一块。
地板下面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浓郁的腐臭味从洞里传来,让人作呕。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虽然屏幕摔碎了,但幸好还能使用——朝洞里照去。
洞不深,大约一米左右,里面果然埋着一具骸骨。骸骨被随意地蜷缩着,身上还残留着破烂的修女服碎片。在骸骨的胸口处,放着一个小小的十字架吊坠,和我在木箱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就在我看到骸骨的瞬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系列画面:玛格丽特修女被吊在十字架上,日军狞笑着将她放下,然后在她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将她埋进了地基下……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不甘,最后渐渐失去了光彩。
“啊!”我痛苦地抱住头,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仿佛我亲身经历了一般。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玛格丽特的骸骨取出来,让她得以安息。我找来一块布,小心翼翼地将骸骨从洞里取出来,轻轻擦拭掉上面的泥土。
当我拿起那个十字架吊坠时,吊坠突然变得滚烫,仿佛有生命一般。我感到一股暖流从吊坠涌入我的身体,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就在这时,墙上的挂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 midnight到了。农历七月十五的午夜,阴阳两界的界限最为模糊的时刻。
整个房间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我看到玛格丽特修女的身影再次出现,这一次她穿着干净洁白的修女服,脸上没有了伤痕和血污,恢复了照片上的美丽和温柔。
“谢谢你……”她微笑着对我说,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你让我得以安息……”
“你的怨气化解了吗?”我问道,仍然有些害怕。
“是的,”她点了点头,“当你找到我的尸骨,当世人知道了我的故事,我的怨气就已经化解了。现在,我可以去天堂,和那些孩子们团聚了……”
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在她消失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悠扬的歌声,是那首法语童谣,但这一次,歌声充满了欢乐和祥和。房间里的霉味和腐臭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花香。墙壁上的水渍和污渍渐渐褪去,露出了原本洁白的墙面。整个特藏室仿佛被净化了一般,散发出温暖而祥和的气息。
我看着手中的骸骨和十字架吊坠,心中百感交集。八十年的冤屈,八十年的等待,终于在今天得以昭雪。
第七章:黎明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特藏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一夜未眠。房间里恢复了平静,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漫长而惊悚的梦。
但地上的骸骨和手中的十字架吊坠提醒我,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将玛格丽特的骸骨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木箱中,盖上盖子,准备交给馆长处理,希望能为她举行一场像样的葬礼,让她得以安息。
当我走出特藏室时,发现走廊里的声控灯不再闪烁,墙壁上的水渍也消失了,整个档案馆仿佛焕发了新生。走到楼下时,看到保安老李正在值班室里打盹,脸上带着安详的表情。
“李叔,早啊。”我轻轻敲了敲值班室的门。
老李惊醒过来,看到我吓了一跳:“小林?你怎么一夜没走?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整理档案太晚了,就在办公室睡着了。”我没有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一切,有些事情,还是让它埋藏在心底比较好。
老李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嘟囔了一句:“那就好,那就好,这老楼啊,总算是清净了。”
我笑了笑,走出档案馆。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明媚,驱散了一夜的寒意和恐惧。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新的一天开始了。
当我回头看向档案馆时,仿佛看到三楼的窗户里,有一个穿着白色修女服的身影在向我挥手告别。我知道,那是玛格丽特修女,她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从那以后,档案馆再也没有发生过诡异的事情,老员工们也不再谈论那些恐怖的传说。只有我知道,在那个农历七月十五的午夜,我揭开了一个尘封八十年的秘密,帮助一个冤死的灵魂得以安息。
而那个十字架吊坠,我一直带在身边。它不仅是一个纪念品,更是一个提醒,提醒着我那段被遗忘的历史,和那些为了正义。
第八章:吊坠异动
三个月后,市档案馆的秋阳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已经从实习生转正,成了正式的档案管理员,负责民国时期的档案整理工作。三楼的特藏室经过修缮,霉味被淡淡的消毒水味取代,那些关于“不干净”的传说,随着玛格丽特修女的安息渐渐被人淡忘。
但我从未忘记那个农历七月十五的午夜。那枚银质十字架吊坠被我用红绳串起,贴身戴着。吊坠背面刻着一行细小的法语:“L'amour estéternel”(爱是永恒),据说是玛格丽特修女初来中国时,母亲送给她的礼物。
最近一周,这枚吊坠开始变得异常。白天它和普通饰品没两样,但到了午夜,总会突然变得冰凉,甚至能感觉到细微的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更奇怪的是,我开始频繁做同一个梦——梦里是燃烧的教室,穿校服的女孩们在火中奔跑,她们的哭声尖利刺耳,却始终看不清面容。
“小林,发什么呆呢?”同事张姐敲了敲我的办公桌,“馆长让你把上周整理好的圣心女中档案送到他办公室,说是有位研究民国教育史的教授要查阅。”
我回过神,指尖还残留着吊坠传来的凉意。“好,我这就去。”
抱着档案盒走向馆长办公室时,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吸引了我的注意。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旧报纸复印件,标题是“圣心女中旧址发现疑似遗骸”,日期是三天前。报道说施工队在郊区圣心女中旧址翻新时,挖出了三具未成年女性骸骨,初步鉴定年代为民国时期,骸骨旁发现了刻有校名的校徽。
我的心猛地一沉,吊坠在领口突然变得滚烫,烫得我皮肤发麻。
第九章:不速之客
馆长办公室里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金边眼镜,气质儒雅。他看到我抱着的档案盒,立刻起身迎上来:“你就是林墨同志吧?我是省社科院的周明远,研究民国教会学校史的。”
“周教授好。”我把档案盒放在桌上,注意到他手指上戴着一枚和我吊坠样式相似的银戒,戒面同样刻着十字架。
周教授翻开档案,目光落在那张1943年的毕业照上,指尖轻轻划过照片边缘:“我母亲就是圣心女中的学生,1944年失踪了,再也没回来。”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关于她的线索,听说你们这里有完整的圣心女中档案,特意赶来看看。”
我心头一动:“周教授,您母亲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档案里有记录。”
“苏晚晴。”周教授说出名字时,眼眶微微泛红,“她当时16岁,在高三班,成绩很好,玛格丽特修女很喜欢她,经常在信里提到她。”
“玛格丽特修女?”我惊讶地看向他,“您知道她?”
“当然。”周教授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本泛黄的日记,“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里面多次提到玛格丽特修女,说她像母亲一样照顾学生。1944年8月后,日记就中断了,最后一页只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他翻开日记最后一页,纸上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十字架下有三个重叠的圆圈,圆圈里各画着一个小小的十字。这个符号我在特藏室的审讯记录末尾见过,当时以为是无关紧要的涂鸦,现在看来绝非偶然。
就在这时,我的吊坠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领口传来一阵刺痛。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周教授注意到我的异样:“你戴的是……”
“这是玛格丽特修女的吊坠。”我解开红绳,把吊坠递给周教授。他接过吊坠,手指刚触碰到银链,突然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架。
“怎么了?”我连忙扶住他。
“好浓的怨气……”周教授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出冷汗,“这吊坠里不止一个灵魂,还有……还有孩子们的哭声。”
第十章:日记里的线索
周教授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他说自己从小就能感知到灵异气息,这也是他坚持寻找母亲下落的原因——他总觉得母亲的灵魂没有安息。
“我母亲的日记里写过,1944年夏天,圣心女中被日军征用后,玛格丽特修女偷偷在地下室建了个避难所,藏了十几个孤儿。”周教授翻到日记中间一页,“8月14日那天,日军突然闯进学校搜查,玛格丽特修女让孩子们躲进地下室,自己引开日军……那是日记里最后一次提到地下室。”
地下室?我想起档案馆的结构图里,确实标注着特藏室下方有一间废弃的地下室,据说是修道院时期用来储存食物的,后来因为渗水被废弃,入口早就被封死了。
“最后一页的符号,会不会是地下室的位置?”我指着那个十字圆圈图案,“圣心女中的校舍和档案馆原本是同一建筑群,说不定地下室是连通的。”
周教授眼睛一亮:“很有可能!我研究过这栋楼的历史,它原本是‘回’字形结构,中间有天井,地下室应该就在天井下方。”
我们立刻去找档案馆的老图纸。在馆长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找到了一份1923年的建筑蓝图,上面果然标注着天井下方有一间面积不小的地下室,入口就在特藏室的东南角,被后来的档案柜挡住了。
“今天是农历十月初一,鬼门再次开启的日子。”周教授看了看日历,脸色凝重,“如果那些孩子的遗骸真在地下室,今晚恐怕会出事。”
第十一章:地下室的哭声
夜幕降临,档案馆的员工陆续下班,整栋楼渐渐安静下来。我和周教授带着手电筒、撬棍和一些工具,悄悄来到三楼特藏室。
按照蓝图的标注,我们移开东南角的档案柜,露出一块与周围颜色不同的水泥地面。地面上有一个模糊的十字印记,和日记里的符号对上了。
“就是这里。”周教授用撬棍敲了敲地面,传来空洞的回声。我们轮流用撬棍撬动,终于在午夜十二点整,撬开了沉重的水泥板。
一股混合着霉味、血腥味和腐烂气息的冷风从洞口涌出,吹得手电筒的光束剧烈摇晃。洞口下方是陡峭的石阶,深不见底。
“我下去看看。”我打开强光手电,率先踏上石阶。石阶积满了灰尘,每走一步都扬起呛人的粉末。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大约有二十平米,墙壁上布满了青苔,角落里堆着腐朽的木箱。
就在手电光扫过墙角时,我看到了让头皮发麻的景象:墙角蜷缩着三具小小的骸骨,身上还残留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碎片,正是圣心女中的校服样式。骸骨旁散落着三个校徽,上面刻着模糊的名字:“苏晚晴”“李梅”“赵静”。
周教授跟下来看到骸骨,瞬间红了眼眶:“晚晴……是我母亲……”他颤抖着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骸骨旁的校徽,泪水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就在这时,地下室突然响起一阵微弱的哭声,像是几个女孩在低声啜泣。声音忽远忽近,顺着墙壁的裂缝传来,听得人心里发毛。
手电光突然闪烁起来,墙壁上的青苔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鲜血在流淌。我看到骸骨旁的空气开始扭曲,三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身影渐渐浮现——她们梳着齐耳短发,脸色惨白,眼睛里流着血泪,正幽幽地看着我们。
“她们……她们是被活活饿死的。”周教授突然开口,声音发颤,“日记里提到过,日军封锁学校后,地下室的孩子们断了食物和水……玛格丽特修女被抓走后,再也没人知道她们在这里。”
女孩们的哭声越来越大,充满了绝望和怨恨。我感到一股冰冷的怨气包裹住身体,几乎无法呼吸。脖子上的吊坠烫得惊人,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别怕,我们是来帮你们的。”我强忍着恐惧,对女孩们的身影说,“我们会把你们的骸骨带出去,让你们安息。”
最左边的女孩缓缓抬起头,她的面容渐渐清晰,和毕业照上站在玛格丽特修女身边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她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但我却清楚地“听”到了她的话:“还有……还有九个……在教室……”
话音刚落,三个女孩的身影化作青烟,消散在空气中。地下室的哭声停了,墙壁上的血迹也渐渐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寂静。
第十二章:教室魅影
“九个?还有九个孩子?”周教授震惊地看着我,“圣心女中1944年失踪的学生一共是十二个,和你说的数字对上了!”
我们立刻查阅圣心女中的失踪学生名单,果然在档案里找到了一份手写的名单,上面列着十二个女孩的名字,苏晚晴、李梅、赵静都在其中。名单末尾标注着:“1944年8月16日,于教室失踪。”
“她们说‘在教室’,会不会是指圣心女中的旧址?”我想起那篇关于发现骸骨的报道,“施工队只挖出了三具,还有九具没找到。”
周教授立刻联系了负责施工的单位,得知圣心女中旧址的主体建筑还没拆除,尤其是当年的主教学楼,因为是文物保护建筑,暂时保留着。
“必须今晚过去。”周教授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农历十月初一的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候,她们的怨气会达到顶峰,如果今晚不解决,恐怕会出事。”
我们驱车赶往郊区的圣心女中旧址。车子停在生锈的铁门外,月光下的教学楼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窗户黑洞洞的,像是空洞的眼睛。
推开虚掩的铁门,“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教学楼的走廊里积满了灰尘,墙壁上还残留着模糊的标语:“爱国进步,团结奋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让人想起梦里燃烧的教室。
我们拿着手电,顺着走廊往里走。走廊尽头的教室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那笑声很诡异,明明是孩童的声音,却带着说不出的阴冷。
推开门,手电光扫过教室,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布满灰尘的课桌椅。但当光线落在黑板上时,我们都愣住了——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我们好冷,好饿”,字迹像是刚写上去的,还带着湿润的光泽。
教室的角落里堆着一些烧焦的木头,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火灾。周教授突然指着地面:“看那里!”
地面上有九个浅浅的坑洞,排列成整齐的三行三列,每个坑洞里都有一枚生锈的校徽。校徽上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是当年的样式。
“她们被埋在这里了。”周教授的声音带着颤抖,“日军找不到抗日伤员,就把怨气撒在孩子们身上,把她们活埋在了教室里,然后放火烧了这里,毁尸灭迹。”
就在这时,教室里的温度骤降,黑板上的字迹开始渗出血珠,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课桌椅开始剧烈摇晃,“哐当”作响,像是有无形的手在推动它们。
十二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身影在教室里浮现,她们有的浑身焦黑,有的腹部隆起(像是被活埋时挣扎的痕迹),眼睛里燃烧着怨恨的火焰。她们缓缓围拢过来,冰冷的怨气几乎让人窒息。
第十三章:十字架的光芒
我下意识地握紧胸前的吊坠,吊坠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教室。白光中,玛格丽特修女的身影缓缓浮现,她穿着洁白的修女服,脸上带着温柔的表情。
“孩子们,别怕。”玛格丽特的声音空灵而温暖,“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痛苦了。”
女孩们的怨气在白光中渐渐消散,她们的身影不再狰狞,变回了单纯可爱的模样。苏晚晴的身影走到周教授面前,轻轻拉起他的手,虽然没有实体,却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妈妈……”周教授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晚晴的身影对他露出微笑,然后转身走向玛格丽特修女。十二个女孩的身影围绕在玛格丽特身边,像是找到了依靠的孩子。玛格丽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每个女孩的头,白光越来越亮,将她们的身影笼罩其中。
“谢谢你们。”玛格丽特的目光转向我和周教授,带着感激的微笑,“让她们得以解脱,让这段历史被铭记。”
白光渐渐散去,玛格丽特和女孩们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飘向窗外的夜空,像是一群萤火虫,消失在月光中。教室里恢复了平静,黑板上的字迹消失了,课桌椅也停止了摇晃,空气中的焦糊味被淡淡的花香取代。
我低头看向胸前的吊坠,它不再滚烫,也不再震颤,恢复了冰凉的金属质感,只是背面的法语刻字变得更加清晰了。
第十四章:历史的回响
天亮时,我们联系了文物局和考古队,将地下室和教室里的骸骨妥善收殓。经过鉴定,这些骸骨正是1944年失踪的十二名圣心女中学生,她们的年龄在14到17岁之间,骸骨上的伤痕印证了被活埋和焚烧的遭遇。
周教授将母亲和其他女孩的故事整理成报告,发表在历史期刊上,引起了广泛关注。圣心女中的旧址被列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建起了纪念碑,刻着十二名女孩的名字和那段被遗忘的历史。
档案馆里关于圣心女中的档案被重新整理,对外开放,让更多人了解到那段黑暗岁月里的勇气与牺牲。玛格丽特修女的事迹也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在她的家乡法国引起了轰动,法国驻华大使馆还特意派人来档案馆致谢,称她是“中法友谊的使者,正义与爱的象征”。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灵异事件。但我依然保留着那枚十字架吊坠,它成了我工作的动力——每一份档案都承载着一段历史,每一个名字都不该被遗忘。有时候在深夜整理档案,我会隐约听到档案馆里传来轻柔的歌声,是那首法语童谣,但不再悲伤诡异,而是充满了温暖和希望。我知道,那是玛格丽特修女和女孩们在告诉我,她们终于得到了安息。
第十五章:未尽的故事
半年后的一个雨夜,我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相册和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和玛格丽特修女档案里的笔迹一模一样。
信是用中法双语写的,开头写着:“致帮助我们安息的朋友”。信中说,玛格丽特修女在被逮捕前,曾将一批记录日军暴行的照片藏在圣心女中的墙壁里,希望有一天能公之于世。她担心自己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便将藏照片的位置画成地图,藏在相册里。
相册里是圣心女中学生的日常照片,最后一页贴着一张手绘地图,标注着藏照片的位置——正是档案馆特藏室的墙壁夹层。
我立刻赶到档案馆,按照地图的指示,在特藏室的墙壁上找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块。打开砖块,里面藏着一个铁盒,铁盒里装着几十张黑白照片,记录了日军在学校里的暴行:关押伤员、审讯修女、殴打学生……每张照片背面都有玛格丽特的手写标注,记录着时间和事件。
这些照片成了揭露日军暴行的重要证据,被国家历史博物馆收藏。
在整理这些照片时,我发现其中一张照片上,玛格丽特修女正和一个年轻的中国男子说话,男子穿着军装,眼神坚毅。照片背面写着:“1944年7月,与抗日游击队队长接头,传递情报。”
原来玛格丽特不仅救治伤员,还参与了抗日活动,这才是她被日军残忍杀害的真正原因。而那个年轻的队长,在后来的史料中被记载为“在1944年8月的战斗中牺牲”,他或许永远不知道,自己传递的情报,是玛格丽特用生命换来的。
第十六章:永恒的纪念
一年后,在圣心女中旧址的纪念碑前,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奠仪式。十二名女孩的亲属、玛格丽特修女的家乡代表、档案馆的工作人员都来了,周教授作为亲属代表发言,他哽咽着说:“她们不是数字,不是历史书上的一句话,她们是女儿、是学生、是勇敢的孩子,她们的故事应该被永远铭记。”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纪念碑上闪闪发光的名字,胸前的吊坠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这份纪念。阳光洒在纪念碑上,温暖而明亮,仿佛玛格丽特和女孩们的笑容。
仪式结束后,周教授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本新书:“这是我写的关于她们的书,谢谢你,让我找到了母亲,让这段历史得以重见天日。”
书的封面是那张1943年的毕业照,玛格丽特修女站在女孩们中间,笑容温柔,阳光落在她们身上,充满了希望。书的扉页写着:“献给所有在黑暗中坚守光明的人”。
我翻开书,看到最后一页印着玛格丽特吊坠背面的法语刻字:“L'amour estéternel”,下面还有一行中文翻译:“爱是永恒”。
走出纪念园时,秋风拂过,带来桂花的香气。我仿佛又听到了那首法语童谣,这一次,它在阳光下轻轻回荡,不再有悲伤,只有永恒的温暖和希望。
档案还在继续整理,历史还在继续被铭记。而那些在黑暗中逝去的灵魂,终于在光明中得到了永恒的安息,他们的故事,将永远回响在岁月的长河里,提醒着我们:爱与正义,永不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