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刮过葬剑渊边缘的黑石村。十七岁的凌风背着半人高的柴捆,每一步都在冻土上留下浅坑。他抬头望了望天,残月竟透着血锈色——村里老人说,这是剑冢怨气冲天的凶兆。
“快走!是噬铁狼群!”村口瞭望塔传来嘶吼。凌风瞳孔骤缩,抛下柴捆向村西狂奔。那里有他卧病的母亲,和刚满六岁的妹妹。
狼嚎已迫在眉睫。他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正看见三头牛犊大小的巨狼撞破后窗,涎水滴在妹妹小衣上闪烁幽绿毒光。
“畜生!”凌风抓起烧火棍劈向狼首。咔嚓!精铁般的狼头震得他虎口崩裂,烧火棍断成两截。腥风扑面,利齿直噬咽喉——
嗡!
怀中突然爆出灼热。半块祖传的青铜剑佩自行浮起,狼牙啃咬的瞬间竟溅起金铁火花!头狼惨嚎倒退,嘴角崩裂淌血。
“这玉佩...”凌风愕然低头,却见玉佩化作流火射向村外葬剑渊。
必须拿到它!那是唯一的生机!
他发足狂奔,背后是木梁倒塌的轰鸣与村民的惨呼。噬铁狼群如黑色潮水紧追不舍,直至断崖边缘。
葬剑渊底,终年不散的灰雾翻涌如活物。凌风抓着枯藤滑下深渊,寒气刺得骨缝生疼。循着玉佩微光,他跌进一汪墨色寒潭。
潭水竟不冷,反而滚烫如熔岩!无数碎裂的剑刃沉在潭底,正中矗立着一具白玉剑骸。那骷髅五指扣进岩壁,胸腔插着半柄锈迹斑斑的断剑。而祖传玉佩,正嵌在骷髅额骨裂痕中,发出搏动般的红光。
“晚辈为护亲族而来...”凌风咬牙伸手探向玉佩。指尖触到白骨的刹那——
轰隆!
潭底剑骸尽数嗡鸣,锈蚀剑锋指向苍穹。一段扭曲文字烙进他脑海:
“诛仙非戮外道,首在斩己妄念...”
剧痛撕裂神魂!无数持剑人影在意识里厮杀,剑招狠辣尽是同归于尽的杀法。最清晰的那个身影...竟是他自己。
“滚出去!”凌风暴喝,本能并指成剑刺向幻影。指尖掠过,幻象崩散成四个血字:
《诛仙剑诀》
真正的杀机却在潭外。噬铁狼王破雾扑下,利爪直掏后心!
嗤啦——!
凌风反手抓起骷髅胸口的断剑格挡。狼爪拍中剑脊的瞬间,锈迹骤然剥落,露出一线令深渊雾气沸腾的青紫锋芒!
“嗷呜!”狼王前爪齐根断裂,伤口竟无鲜血喷溅,只有丝丝黑气消散。断剑贪婪地震颤着,凌风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扬起,剑锋倒转——
噗!
断剑捅穿了他自己的肩膀!
“呃啊!”凌风痛吼,却惊觉断剑正疯狂吞噬他的血液。剑身青紫光芒暴涨,狼群在光中如雪消融。但更恐怖的是,一股屠戮苍生的暴戾意志顺着手臂冲向神智。
“给我...停下!”他目眦欲裂,左手死死扣住右腕。臂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裂响,诛仙剑气却在经脉里咆哮冲撞。
幻象再临:他看到自己持剑屠尽黑石村,剑锋甚至斩向病榻上的母亲...
“剑即是我...我即是劫?”这念头如冰水浇头。
不!
绝境中,他想起烙入神魂的那句话——“诛仙非戮外道,首在斩己妄念”。幻象里屠杀亲人的,不正是自己的恐惧与绝望?
“纵是诛仙剑...”凌风染血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也休想...噬主!”
左手并指如刀,竟狠狠劈向自己右肩!
咔嚓!
臂骨断裂声令人牙酸。带着一蓬滚烫鲜血,整条右臂离体坠落寒潭。那截断臂尚未触水,就被暴走的剑气绞成血雾。
“啊——!”凌风跪倒在骸骨前,断肩处鲜血狂涌。诡异的是,失控的诛仙剑气随着断臂离体,竟温顺地缩回断剑中。剑柄自动吸附在他左掌心,冰凉触感中传来微弱意识:
认可...执剑者...
剧痛模糊的视线里,寒潭底部浮现更多发光的剑痕文字:
>“执剑境:以身为炉,饲剑养煞”
>“葬剑境:碎炉成器,人剑两殁”
>“无剑境......”
潭水突然沸腾!失去镇压的剑骸纷纷浮空,化作白骨剑阵绞杀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幽暗处伸出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按在凌风淌血的断肩上。
“别动。”清冷女声似玉石相击。
剧痛奇迹般消退。凌风骇然转头,看见雾气中浮出的白衣少女。她赤足踏在沸腾潭水上,足踝银铃无风自动,荡开的声波竟让白骨剑阵凝滞半空。
少女凝视着他手中断剑,琉璃般的眼瞳泛起困惑:“诛仙...为何在你这里?”她指尖拂过剑脊,暴戾的青紫剑气竟如幼兽般缠绕她指尖,温顺低鸣。
凌风突然发现——少女触剑的指尖,萦绕着与那白玉剑骸同源的微光。
“你是谁?”他嘶声问。
少女抬眸,渊底狂风卷起她泼墨长发。血月恰在此时穿透浓雾,照亮她眉心一道若隐若现的剑痕。
“我名...”她眼中迷雾更浓,“挽月。”
话音未落,白骨剑阵轰然暴动!无数骨剑汇聚成洪流撞来。挽月素手轻扬,一道虚幻的月轮剑影凭空浮现——
铮!
剑轮崩碎。挽月脸色倏然惨白,踉跄跌进凌风怀里。诛仙断剑却自发震鸣,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紫剑气裂渊而出!
剑气过处,白骨尽成齑粉。深渊穹顶传来锁链绷断的巨响,几道暗金法则链条虚影一闪而逝。
“天道枷锁...”挽月望着消散的金链喃喃,突然昏厥在凌风臂弯。
凌风抱着昏迷的少女,左掌死死握住那截饮血重生的诛仙断剑。寒潭底部,最后一行剑痕在血水中明灭:
>“剑锋向己,方可问天”
他染血的指尖拂过冰冷的剑脊,深渊的风灌进断肩伤口,刺骨的疼。
这疼,让他清醒。
这剑,让他活命。
而这谜一样的少女...
凌风望向怀中挽月眉心那道逐渐隐去的剑痕,深渊的浓雾在他眼中沉淀成化不开的墨色。
“执剑境么...”他扯下衣襟裹住断肩,齿间渗出血丝,“便从葬剑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