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罗浮初起,镜流威名

仙舟「罗浮」悬浮于星海褶皱处,亿万星辰在穹顶织成流动的银缎,星芒透过层叠的云霭时,将舷窗外的雾霭染成琉璃色。

那些垂落如瀑的星河并非虚饰,而是真正流淌的星轨——当晨曦初现时,能看见细碎星屑从云隙间簌簌坠落,在甲板上凝结成霜,触之即化为清冽的灵气。

古老的建木穹顶在云海中若隐若现,飞檐斗拱上悬挂的不是铜铃,而是用星髓雕琢的符篆,风过时会流淌出淡青色的光纹。

最深的云霭里藏着鳞次栉比的阁楼,朱红廊柱上盘绕着沉睡的虬龙,龙鳞在雾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这里的每一块青石板都浸着千年灵气,踩上去能感到细微的脉动,如同大地的心跳。

镜流的名字第一次传入雾霭耳中时,他正蜷缩在救济院漏雨的屋檐下。那年冬夜格外冷,星河流淌的光透过破窗棂,在冻僵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亮斑。

邻床的孤儿绘声绘色描述着云骑军大捷:「镜流大人的剑快得像道白光,斩在邪魔身上时,血珠都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剑气蒸干了!」

雾霭把冻裂的手指塞进袖筒,望着窗外亘古不变的星河,第一次觉得那些遥不可及的星光,似乎能照进逼仄的现实。

初入云骑军的清晨,雾霭站在演武场队列里,看着前方银甲将领演示基础剑招。镜流的动作没有半分多余,长剑划出的弧线精准得如同用尺规丈量,剑锋破风时发出蜂鸟振翅般的轻鸣。

当她收剑而立,晨雾在甲胄缝隙间流转,雾霭忽然想起救济院屋顶的星空——原来真有凡人能将自身化作星辰。

体能训练是第一道难关。当其他新兵能轻松完成百次挥剑时,雾霭的木剑总会在第五十次坠地。掌心的血泡破了又结,某次训练后他躲在兵器架后,用牙齿咬开渗血的绷带,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金属交击声。

月光下,镜流正独自练习刺击,每一剑都精准命中三十步外的靶心,飞溅的木屑在她周身织成金色的雾。雾霭攥紧渗血的手掌,忽然明白强者的影子从来不是靠仰望得来的。

山谷任务那晚,乌云压得极低,连星河流淌的光都被吞噬。雾霭跟着小队踏入被邪祟侵蚀的林地,腐叶下渗出墨色的汁液,触碰到靴底便发出「滋滋」的声响。当黑影从两侧山坡扑来时,他看见为首的狼形妖兽眼瞳里浮动着诡异的红光——那是被丰饶孽物污染的征兆。

剑刃劈进兽皮的瞬间,腥臭的血沫溅上他的面甲,手臂被利爪划开的剧痛让他险些跪倒,但余光瞥见不远处小队长被妖兽按在地上,便咬着牙将剑横在胸前。

最危险的时刻出现在巨石崩塌的刹那。当黑色锁链寸寸断裂,失控的妖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碎石如雨般落下。

雾霭用后背挡住砸向伤兵的石块,肩胛骨传来令人牙酸的闷响,却在听见身后同伴的喘息时,忽然笑了。

回营的路上,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发现自己手臂的伤口在灵气浸润下已结出淡青色的痂,如同某种勋章。

副官选拔那日,演武场的青石被晨露浸得发亮。雾霭站在队列中,看着镜流从高台上走下,玄色斗篷拖过地面时,在石板上留下一道冰蓝色的光痕。

剑术比试环节,他的对手是位臂力惊人的老兵,每次格挡都震得他虎口发麻。当对方的长剑贴着他耳畔劈下,削断了束发的绳结,散落的发丝间,他看见镜流站在不远处,目光像寒星般锐利。

于是他猛地矮身,用剑脊格开对方手腕,反手刺出的剑尖停在对方咽喉三寸处,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战鼓。

智慧考核的题目是模拟粮道被袭。雾霭在沙盘前站了半个时辰,指尖划过代表山脉的石膏模型时,忽然想起救济院后山的采药小径——那些看似绝境的狭路,往往藏着意想不到的生机。

他提出的迂回方案让考官们低声交谈,而镜流始终沉默,直到雾霭说完最后一个字,才看见她眼角掠过极淡的笑意。

忠诚测试设在深夜的军械库。当假扮的使者拿出装满星髓的锦盒,雾霭盯着对方袖口绣着的邪祟图腾,忽然想起山谷里那些被污染的妖兽眼睛。

他挥开对方递来的锦盒,剑柄撞在对方手腕上的声响在空旷的库房里格外清晰。

离开时,他在门口撞见镜流,月光从她身后的窗棂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投在雾霭脚下,像一柄横亘的长剑。

成为副官的第一晚,雾霭在值夜时走到舰首。

星河在头顶流淌得格外璀璨,某颗流星划过天际时,他看见镜流独立在望楼之上,银甲在星光下泛着冷玉的光泽。

海风掀起她的斗篷,露出内衬绣着的云纹。

那些纹路流动的方式,竟与星河坠落在仙舟舷窗的轨迹分毫不差。

「在看什么?」

镜流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雾霭转身时,看见她手中把玩着一枚星髓,那是他在山谷任务中捡到的战利品,不知何时被她收走。

月光落在星髓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在她眼底凝成两点寒星。

「在看星河,」雾霭顿了顿,望着远处云霭中若隐若现的建木穹顶,「也在看仙舟。」

镜流没有说话,只是将星髓抛向空中。星髓划过一道弧线,坠入下方翻涌的云海,瞬间点亮了大片雾气,如同某颗星辰落入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