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层铅灰的薄纱。
威远镖局那偌大的前庭,此刻竟被一片诡异而粘稠的暗红血雾所笼罩。那雾气浓得化不开,如凝固的诅咒,又如被亵渎的魔血,沉沉压在地上,透不出一丝生气。夜风呜咽穿行其间,非但未能将其吹散,反而搅动了这血腥的帷幕,将门外隐约传来的哭号与骚乱,扭曲成遥远而模糊、如同鬼域传来的呜咽。
空气里,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腥气混杂着硫磺焦糊的气息,更有一种铁锈般腐朽的陈年恶臭,那是赤骸分舵舵主陈魁不甘自爆后,怨魂逸散所遗。此地,恍若地狱在人间的投射。
一道玄色身影,便是在这修罗场中悄然穿行。
他步履沉凝,并非刻意沉重,而是骨子里透出的稳如山岳。脚下间或响起“咔嚓”轻响,或是烧焦的碎骨呻吟,或是污血浸透残布时发出的叹息。他却视若无物,行止从容,宛如月下闲庭信步,天地间的血色,于他仿佛不过是庭院中的一抹朱漆。
在他那足以洞察万物能量的“心眼”视界中,后院更深的幽暗处,几股驳杂而邪异的能量正如灯塔般明灭:刺鼻血腥缠绕的凶戾血煞!腥甜麻舌、隐伏致命杀机的无形剧毒!最核心之处,一股微弱却极其顽强、散发着浓烈腐败气息的生命力在扭曲跳动——血瘟的病原本体!如同深秋荒野垂死老鸹的嘶鸣,昭示着不祥,正诡异地呼唤着他的到来。
后院深处,较之前庭更为幽邃阴森。
高墙森然耸立,切割了最后的天光。廊檐下孤悬几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病恹恹地摇曳着,仿佛随时会被周遭无边的黑暗吞噬殆尽。怪石嶙峋,投下妖魔般张牙舞爪的鬼影;几棵枯死的虬劲老树,枝杈如探向虚空的鬼爪,将狰狞的暗影铺满了青苔遍布的冰冷石板。
空气稠得如同陈年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似要将混杂着剧毒尘埃的污浊油膏吸入肺腑。浓烈十倍的药味汹涌而来,苦、辛、麻、腥、甜,种种难以名状的刺鼻气息,与弥漫的血腥之气,以及石屋深处那核心腐败源所散发出的恶臭——如同亿万只绿头苍蝇在腐烂的蜜糖瓮中狂欢所酝酿出的那股能催翻人肠胃的味道——绞缠盘结,无孔不入。
那玄色的脚步,无声无息地停在了石屋之前。
青石巨岩垒砌,厚重如山,无窗无隙,只余一扇包铁裹铜的厚重木门,如同合上的棺盖,冰冷死寂。门板之上并无锁具,却赫然游动着几道蜿蜒暗红的诡异符文,宛如活体的血管,微微搏动起伏,散发着阴冷污秽到极点的气息——正是血煞所凝的禁制!
“心眼”之下,纤毫毕现:
符文如同活物般贪婪啃噬着天地间本就稀薄的元气,转化为一道道恶毒的壁垒。
更令人侧目的是,石屋周遭盘踞着的能量场域,如同打翻了巨毒的调色盘——浓稠血煞为底!其上盘踞着数条色泽幽深、形态诡异的无形毒蛇!气息或麻痹心神,或销魂蚀骨,或吞噬真气,潜伏于每一道门隙、每一片石缝、每一寸阴影之下!
机关暗弩与无形剧毒结合,布成了这夺魂摄魄的绝阵!
(血衣楼这炼毒禁地……总算比门外那堆尸山血海稍具门面。可惜,依旧粗鄙不堪,徒有其形。节点冗余散乱如沙,结构松散脆弱如蛛,处处皆是……致命破绽。)陆青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清冷弧度,仿佛又深刻了一分。麻烦?权当是取宝之前的一道开胃小点罢了。
他并未直接靠近大门。
目光如最精密的刻刀,缓缓扫过地面的石砖。“心眼”之下,几处色泽深暗、纹路异于寻常的石板下,赫然伏藏着:
冰冷的毒弩机括!
蒸腾着刺鼻酸腐气息的腐蚀液池!
墙上那看似深绿的苔藓?绝非自然之物。那是名为“蚀骨苔”的邪异共生毒物!细微如尘、能麻痹神魂的孢子,正蓄势待发!
而那门上血煞符文的核心节点,更隐秘地连接着门后一条极为歹毒的连锁引线——强行破禁或误触符文,必将引爆屋内存放的烈性毒物与猛火之药——届时毒烟烈焰席卷,玉石俱焚!
(宁可自毁殆尽……倒也是魔道中人之常情。可悲。只是……在我面前,纵是此等自毁手段,亦不过……奢望罢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嗤笑在他心湖深处掠过,带着一丝对这般拙劣设计的倦意。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五指如玉,轻轻张开,掌心虚对石屋紧闭的门户。
万毒归源!
刹那之间!
一股强大到无可抗拒、对“毒性”法则拥有绝对统御之力的吸力漩涡,以陆青掌心为原点,骤然爆发!
石屋周围,潜伏蛰伏的一切恶意能量——
空气中弥漫的、无形无色的麻痹孢子!
石板缝隙下涌动待喷的腐蚀酸气!
墙壁“蚀骨苔”自行散逸的噬魂毒素!
门上符文运转中泄出的污秽血煞……
所有这一切!
如同遇见了真正的主宰,瞬间脱离潜伏,显化出淡绿、暗紫、猩红等诡谲的能量丝线!如同百川归海,万流归宗!疯狂!汇聚!涌向掌心那无形的深邃漩涡!
“滋滋…嘶嘶…啵…”
细微却密集如蚕食桑叶的撕裂粉碎之声不绝于耳!
墙壁上的蚀骨苔瞬间枯萎!光泽尽失!化为簌簌落下的死灰粉末!
石板缝隙渗出惨白烟丝!墨绿色的腐蚀毒液,未及喷薄便遭无形巨力强行抽离,汇入奔腾的能量洪流!
门上血煞符文——
如同被扼住七寸的毒蟒!光芒剧烈闪烁!疯狂扭曲!转瞬黯淡!最终彻底熄灭,沦为顽石死物!
整个石屋周遭那扭曲盘结、令人窒息的毒阵能量场——
如同被戳破的硕大腐烂脓包!瞬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陆青的掌心,恍若无底黑暗深渊。汹涌而来的剧毒能量被瞬间吞噬、分解、转化!一丝丝精纯却蕴含着强烈刺激感的细微能量融入他体内源力的浩瀚长河,却仿佛投入炉膛的劣质柴薪,反带来一丝火毒淤滞的灼烧之感。
他眉头微蹙,仿佛在品尝一道失了火候的浊酒。(驳杂不堪,转化效率低劣,火毒杂质淤塞经络……这便是血衣楼所谓毒师的手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徒增笑料耳。)
毒阵既破,禁制已消。
那扇沉重的木门,似乎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变得脆弱不堪。
陆青缓步上前,素手轻推。
“嘎吱——”
一声悠长刺耳的呻吟,门扉应声而开。
一股更浓烈百倍的混合气浪——血腥!诡药!核心腐败——如同无形的重锤,轰然砸面而来!
石屋之内,空间狭促。
中央矗立一座半人高的青铜古鼎。炉火已熄,鼎壁兀自滚烫灼人,触之焦皮。炉内沉积着半凝固的暗红色膏状粘稠物——血瘟本源!那极致腥甜与恶臭的源头!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腐烂的生命正在其中无声哭嚎挣扎!
粗糙的石架上,陈列大小各异的瓶罐。惨绿粉末!幽蓝如鬼火的粘液!紫黑干枯、形态扭曲如人手的不明植物——皆是大凶剧毒之物!
墙角更零落堆着几具干瘪泛黑的尸体,皮肤上遍布诡异的赤色血纹,如同控诉的烙印!
这石屋,赫然是一处交织着死亡与疯狂的炼狱工坊!
陆青的目光如最精准的探针,飞速扫过石架,对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瓶罐视若无睹。瞬间!定格!
石架最上层,一个毫不起眼的黑泥陶罐。
其内,一股阴寒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剧毒气息深处,正跳跃着一缕奇异而纯粹的生命力!
腐心莲!
目标所在!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那黑色陶罐的刹那!
变故陡生!
“鼠辈!毁我基业!盗我秘宝!纳命来!”
一声怨毒到极点、疯狂如同野兽的暴喝,如同惊雷乍起,在这狭窄石屋中轰然炸响!声音来源极其刁钻!
声音未落!
一道凌厉到撕裂空气的尖啸已然破空而至!从入口上方最是刁钻难防的阴影死角!电射而下!快如疾风!狠若毒蝎!辣过蛇信!
一道暗红如血的身影,如同倒挂的吸血蝙蝠,此刻猛地弹射扑击而下!身形精瘦如铁铸,气息阴冷内敛,宛如蛰伏多时的毒蝎终于亮出了尾针!
气息!赫然已是一流高手之境!
手中!一对细长锋利、幽蓝寒芒吞吐不定的分水峨眉刺!如同两条潜藏深渊已久的毒蛟!猝然亮出了致命的獠牙!撕裂布帛的凄厉尖啸声中,双刺如同毒龙出海!一刺后颈“天柱穴”!一刺后心“命门穴”!皆是人身要害,势在一击绝杀!
时机拿捏!妙到毫巅!正是陆青心神牵系腐心莲、身体微微前倾的转瞬!
来者正是血衣楼此处分舵护法!专责守护此炼毒重地!他目睹前院陈魁化为凄厉血雾,深知来敌恐怖绝伦,恐惧到了极点便化作孤注一掷的疯狂!他将毕生功力、全身杀意、求生的本能统统催逼至顶点!藏身石梁阴影,屏息凝神多时,只为等待这雷霆一击!
这蓄势已久的绝杀!角度、速度、时机皆超越寻常一流高手应变之极限!便是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骤然遇此,亦难免饮恨当场!
幽蓝刺尖撕裂空气的寒芒,已距离那玄色身影背后不足尺许!
刺骨冰寒!死亡气息!瞬间笼罩全身!
(哦?竟还藏了只小耗子。气息收敛之术……尚算上乘。差些漏过。)陆青心湖如镜,映照纤毫,万物无遁。(可惜。心跳快了万分之一拍,肌肉蓄力时内息逸散了千分之一缕,气流扰动亦提前了百分之一瞬……在吾之‘心眼’中,无异于明火执仗。)一丝玩味的了然在心底升起。对方那极致的恐惧、决绝的杀意、以及那点自认高明的算计……在心湖中清晰得如同摊开的书册。
这等足以毙杀高手的绝命偷袭,于旁人已是必死之局!
然而,于陆青——
他甚至不屑于回头。
就在那幽蓝毒刺的锋芒即将沾到玄衣的瞬间!
他那只伸向黑色陶罐的右手!以一种完全违背武学常理的角度与速度!犹如拂云扫叶般,轻飘飘地向后一拂!
动作轻柔写意,从容不迫!
仿佛只是要拂去肩头落下的一片……微尘!
逆脉夺元·波纹!
一股无形的、蕴藏着高频玄妙震荡韵律的源力波纹!
以陆青拂出的手掌为中心!瞬息荡漾开来!无影无形!
其力非冲非撞!直指“能量流转之根本法则”!乃是对内力运行规律的绝对干涉与颠覆!
那护法脸上狰狞的笑、眼中爆发的疯狂杀意!
在那一刹那!彻底凝固!化为无与伦比的惊骇!以及深入骨髓的无法置信!
他那凌厉刺出的双刺!如同陷入了粘稠万倍的万载寒潭!速度骤减!阻力暴增!
更为恐怖的是!一股冰冷诡异、无视一切护体罡气的法则之力!瞬息侵入了他的双臂经脉!
这力量!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他全力爆发之际,内力奔涌流转的最关键节点!与那节点固有的内息频率!
“噗!”
“噗!”
两声沉闷得如同熟透西瓜在厚布中爆裂的异响!
那护法双臂衣袖猛地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力自内撑破!炸裂成漫天翻飞的黑红布蝶!
裸露出的双臂之上!无数道细密的血线瞬间凸起!如同爆发的蜘蛛网脉!疯狂扭结搏动!
他灌注于分水峨眉刺中的精纯血煞内力!被那诡谲的高频震荡源力强行干涉!逆转流向!如同突然失控的滔天洪峰!
凶狠绝伦地倒灌回他自身孱弱的经脉之中!
“呃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只吐出半截!
狂暴躁动的血煞内劲如同脱缰的万匹野马,在他脆弱的经脉里疯狂冲撞!践踏!撕裂!
经脉寸寸碎断!“噼啪”之声清脆密集如同除夕夜的爆竹!骨骼在狂暴巨力挤压下嘎吱作响,扭曲变形!
整个人!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钧巨锤当胸猛轰!
口鼻之中!狂喷出夹杂着脏腑碎块的黑红血浆!
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残破木偶!带着沛然莫御的巨力!
向后!
倒飞!
“砰!!!”一声沉重的闷响,狠狠撞在后方的冰冷石壁上!骨裂之声清晰可闻!
如烂泥般滑落在地时,双臂已扭曲成诡异的角度,胸口明显塌陷。双目圆睁!瞳孔彻底涣散!已然气绝!
至死!
那凝固的眼中……只余下无法理解的、如同目睹深渊最深处绝对恐惧的……极致惊怖!
反手间,一名一流高手已然伏尸!
陆青神色不动,缓缓收回手掌。
指尖不染半分尘埃,动作行云流水,无半分拖沓迟滞。
反杀一位一流的强敌?
于他……不过顺手拂去了一只嘤嘤扰人的苍蝇。
右手再探,稳稳拿起石架最上层那个黑色陶罐。
掀开沉重的陶盖。
一股阴寒刺骨、似能冻结神魂的诡异气息,在最深处却透出一丝奇异纯净的清甜花香——
猛然弥漫开来!
瞬间压倒了石屋内所有污秽之气!
罐底湿润的黑土之中,静静躺着一株奇物——
通体漆黑如纯净墨玉,光华内蕴,流转不休。
唯莲心一点!殷红!
恰似一滴凝固在万载玄冰之上的心头血!
微微搏动。
剧毒与磅礴生机矛盾共生!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奇异能量波动。
腐心莲。
(品相上乘。阴寒精纯。生机内蕴……尚可。)
确认无误。
“到手。”二字平淡吐出,无喜无悲。
陶罐收入袖中,瞬间隐没于那方幽暗难测的空间。
目光随即落向石屋最里侧,那张厚重的石桌。
桌上散乱堆叠着肮脏的账册与书写着诡异密文的书信。
桌面正中央!
静静压着——
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石!触手冰寒刺骨、沉重若千载玄冰的暗红金属碎片!
碎片表面!
天然勾勒着如同活体血管经络般的暗金色神秘纹路!隐隐散发着……与赤骸山深处那块天外异星之骸同源的、微弱却古老苍茫、仿佛来自星海深处的深邃脉动!
天外陨铁残片!
(血衣楼分舵主之信物,亦是其研究天星异力的样本……)
移开陨铁碎片。其下,赫然压着一张——
坚韧异常、触手可感细微鳞纹的暗褐色兽皮图卷!
图上山川河流、村镇路径,线条勾勒精细,标注清晰!
尤为显眼的是——
整张地图以深浅不一的暗红之色,标识出赤水镇周边绵延起伏的山峦溪谷之间,那瘆人血煞之气的浓度梯度!(由淡粉如霞……直至浓烈如墨!)
图中更以细小篆文,点出几种珍稀药材(尤擅血煞属性者)的分布之所!
最后,几条极为隐秘的虚线蜿蜒贯穿图卷,避开所有官道大驿,直达偏远荒谷!(显然是血衣楼赖以运送“活材”、毒物的秘密通道!)
——这便是极其珍贵的血煞浓度详图!
其价值,远超黄金万两!
拿起那陨铁残片。
寒彻骨髓的沉重!掌心似有星骸微弱脉动,指尖微感酥麻。
展开兽皮地图。
目光如最精密的刻刀,扫过每一处详尽标注。
最终,深深定格在几处被浓郁如墨的深红所标记的……核心区域!
一丝真正的满意弧度,终于在他清冷的嘴角淡淡漾开。
(泣血谷……血煞浓度冠绝此处,变异奇珍最为丰饶,更兼血衣楼重要之中转……此番目标,便是此地了!)
就在此刻!
“嘚嘚嘚——!!!”
屋外骤然传来!
沉闷如滚雷般由远及近的轰鸣!沉重马蹄踏地,震得连石板亦微微轻颤!
伴随而来的,是甲胄叶片摩擦、整齐划一、冰冷肃杀的铿锵撞击!
紧接着,一个蕴着浑厚内力、冷峻威严如同金铁交鸣的喝令之声,穿透厚重石壁,炸响整个庭院:
“六扇门办案!封锁威远镖局!闲杂人等!速速退避!违令者!格杀勿论!”
铁无情!
这位以《铁狱玄功》与缠臂镇邪锁链名动江湖的朝廷鹰犬神捕,终究是以最快的速度,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鹰隼,赶来了!
陆青对那迫近石屋的、饱含肃杀之气的喧闹……置若罔闻,恍若不闻。
陨铁残片、血煞地图,瞬间收入袖中那方深幽。
目光回旋。
落在那散发着无边恶臭的青铜鼎炉之上。
炉中那半凝固、如同九幽深处孕育出的暗红膏状物(血瘟之源)。
眼中,掠过一丝源自本能的、冰冷到极致的厌恶。
(污秽之物,全无半分造化之美,徒具低劣毁灭之能。)
他食指微屈,轻轻一弹。
一点微弱如萤火豆丁、内里却压缩凝聚了玄妙源力的火星!
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无比!落入那鼎炉之中!
“呼——!!!”
炉中那暗红膏状物!
如同被泼上了滚烫的九幽烈油!猛烈地燃烧起来!
火焰!非赤非黄!
妖异绝伦!如同九幽冥界燃起的——
幽绿色!
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混合了焦糊与更深层腐败的冲天恶臭轰然爆发!火焰狂猛!须臾之间便席卷了鼎炉,意图将其内邪秽彻底焚尽!毁灭!
幽绿的鬼火瞬间吞噬了整个石屋!
地上护法扭曲惊怖的尸骸!墙角那些无声控诉的干瘪遗蜕!
在跳跃不定的惨绿火光映照下,如同一幅幅凝固于森罗炼狱中的恐怖画卷!
陆青不再停留。
转身,步履从容,走向石屋另一侧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
“心眼”之下,石壁中能量流动的一丝细微差异,已暴露其本质。
指尖凝聚一缕精纯源力,于一处极不起眼的石砖接缝处,轻轻按下。
“咔哒。”
一声微弱的机括轻响。
一扇伪装得浑然天成的暗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露出——
一条仅容一人通行、向下倾斜、散发着浓重泥土潮霉之气的黑暗甬道!
通向镇外未知的……莽莽荒野!
那玄色的身影。
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投入砚台的墨滴,瞬间融入更浓的墨色。
一步!
已然没入甬道纯粹的黑暗深处。
暗门在他身后,悄然闭合。
严丝合缝,不露丝毫痕迹。
仿佛……从未有过任何门户。
石屋之内。
幽绿色的鬼火仍旧在疯狂舔舐吞噬着青铜鼎炉,焚烧着那污秽的血瘟本源,发出“噼啪”爆裂的碎响。
明灭跳跃的诡异火光,凄艳地映照着护法死不瞑目的扭曲面孔!墙角那几具如同风干树皮般的试药者遗骸!
屋外院落。
铁无情已率领六扇门精锐精锐,暴力撞开了镖局那早已摇摇欲坠的大门。
映入这些身经百战、见惯腥风血雨的捕快眼中的——
是前院那仍旧浓郁未散、带着亵渎粘稠感的暗红血雾。
是遍地狼藉扭曲的残缺尸骸。
是后院那间石屋紧闭门缝中透出的……跳跃不定、鬼气森森的……幽绿火光!
一股浓烈到足以令人呕吐昏厥的混合恶臭,如山呼海啸般扑面卷来!
“邪医……”铁无情勒住躁动不安的坐骑!鹰隼般锐利凝重的目光,飞速扫过这片如同被无形凶魔蹂躏过的人间炼狱!最终死死钉在那扇紧闭的、透出诡异幽绿光线的石屋门上!他紧握那寒光闪闪精钢镇邪锁链的左手,指节因用力而苍白如骨!脸色凝重得如同万年寒铁!一字一顿!带着前所未有的忌惮与凝重!从牙缝间狠狠迸出这个名字:
“陆……青!”
这个名字!
此刻!在这片血腥与诡异交织的废墟之上!得到了最直观、最恐怖的印证与诠释!
危险!难测!如同那未知的深渊本身!
而此刻。
陆青的身影。
早已融入了赤水镇外那更深沉的茫茫夜色。
袖中。腐心莲、天外陨铁、血煞图卷。
脚步轻盈坚定,却不疾不徐。
正向着那兽皮地图上,一片被最深邃暗红所标记覆盖的荒芜深谷——
泣血谷。
飘然而去。
赤水镇的腥风血雨?
于他而言。
不过是碾死几只碍眼的虫豸,顺手收取几件入眼的玩物罢了。
江湖的惊涛骇浪?
亦只因他这亵渎规则、无视正邪的“邪医”一现而兴。
前方的“病例”……
想必……会更加“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