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条道路

日上三竿，乱哄哄的静修阁突然安静下来。

周执事又晃着自己那散发着衰败气息的身体走了进来，小眼睛照例扫了一遍整个屋子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王富贵的错觉，他感觉周执事总是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儿。

阴冷的目光让人害怕，像一条昂着头的眼镜蛇吐着信子。

周执事像昨天一样，一段一段的，领着大家读了一遍《降龙十巴掌》，然后叫上一瘸一拐的肖桂，单独上课去了。

王富贵诵读起来比昨天顺畅了很多，但还是忍不住跟孙云抱怨道。

“许执事虽然严厉，但是真教咱基本功，严师出高徒嘛，但是为何这周执事这般......随意？”

王富贵本想说敷衍，但一想到周执事，就仿佛看到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心中害怕，改成随意二字。

孙云本来在默默诵读《降龙十巴掌》，听到王富贵抱怨，睨了他一眼。

“那依你看，周执事该怎么授课？”

王富贵微皱，认真想了一下。

“他起码得问问大家，有多少人没上过学堂，然后教教大家这些字怎么读，然后再解释一下，‘星落’是什么意思，到哪个穴位‘回首’，‘丹田’在哪里......”

孙云嗤笑，“咱们这一屋子外门弟子，一多半都通不过考核，人家教那么认真干啥，再者说了，即使你通过了，也不影响你去净尘堂扫院子，洗茅厕。”

王富贵一听，有点急了。

“那不行！我得去庖丁堂！我得吃白面馍馍！”

王富贵打听了，庖丁堂虽然地位一般，但是帮派人数众多，所需的食材也是天量，油水丰厚。

外出采购的时候随便动点脑筋，落在自己手里的也是一大笔银子。

等有了银子，就寄回家里，先买点粮食，让爹娘和弟弟妹妹都吃饱，再买十来亩地......

但是想要进入庖厅堂，在考核的时候，功力超过八成的同期弟子才有希望。

所以自己一定要学会《降龙十巴掌》！

孙云眼珠子一转，凑近王富贵说道。

“想要修炼成功，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自行修炼，再一个就是找个师傅。”

王富贵眉头一皱，“这么多人都自行修炼，每个人的见解不一样，要是修炼错了怎么办？”

孙云冷笑一声，“哼哼，修炼错了？轻则经脉尽断，终身残废，重则立即殒命！”

王富贵大吃一惊，“这么严重？！那周执事还不教咱们正确方法？咱们出事了逍遥帮不管吗？”

孙云有些无语，“管什么？死了说明悟性不够，更不可能进入逍遥帮了，更何况，想进逍遥帮的外门弟子如过江之鲫，死几个根本不算什么。”

王富贵默默点点头，孙云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逍遥帮统一了大多数帮派，势力庞大，风头正盛，无数人趋之若鹜。

更何况，逍遥峰附近的永定河发大水，附近的灾民第一时间就想把孩子送到逍遥帮。

在这里虽然会打打杀杀，但起码能吃上饭，熬过这场大灾。

逍遥帮虽然进行了赈济施粥，无奈灾民数量庞大，多少粮食都经不起消耗，只能暂时关闭大门。

偶尔开门也是为了从茫茫人群中选几个聪明伶俐、骨骼惊奇的少年，希望日后学有所成，为帮派出力。

不对，王富贵突然想到一点，扭头问道。

“云师兄，你也是自行修炼，你就不怕练错吗？”

孙云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胸膛。

“我三岁能识千字，五岁诵经书，八岁写文章，十岁闻名乡里......”

王富贵顺着接了一句，“十二岁被卖进逍遥帮！”

......

孙云一下被噎住了，王富贵这小子，把自己吹牛的思路全打乱了。

“奇经......奇经八脉，嗯，点穴，不对，全身穴道，我早就了然于胸，怎么会练错！”

王富贵见孙云脸色不对，连忙找补，“云师兄果然天资聪颖，能教教我怎么修炼吗？”

孙云正在气头上。

“你小子叫几句师兄，拍几句马屁，我听着高兴，勉强教你几个字。”

“但是教你功法，指点你修炼，就有传道授业之恩，这恩情，你拿什么还？你还得起吗？”

王富贵默然，拉下脸来，孙云说的没错，就见了两面，就想让别人悉心教授功法，有点异想天开。

见王富贵吃瘪，孙云心中颇为得意。

“富贵师弟不要失落，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只要你能忍，忍得住压力，和痛苦......”

柳暗花明又一村，王富贵高兴起来，赶紧说道。

“我能忍，我能吃苦！请云师兄指一条明路！”

孙云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坏笑，朝左右看了看，凑近了王富贵。

“周执事喜欢你们这种聪明好学的弟子，尤其是还带着点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有富贵相，很讨周执事喜欢。过几天你多多请教，让周执事看到你的好学，没准一心动，收你为徒，随便给你透露点功法诀窍，通过考核不就轻轻松松吗？！”

王富贵觉得孙云说的有些道理，如果有现成的师傅，谁还摸着石头过河？自己练习功法速度太慢，一不小心练错了又太危险，拜个师傅确实是最佳选择。

王富贵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更快的拜周执事为师了。

得先巴结一下肖桂，让他透露点周执事的喜好，自己再针对性的改变。嘿嘿，拜师成功的话，自己和肖桂就成了师兄弟了，哈哈。

外门弟子中，能拜师的，少之又少，自己能拜周执事为师的话，别说通过考核了，就是进庖丁堂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上午，王富贵一边喜滋滋的幻想着，一边歪歪扭扭地把《降龙十巴掌》抄完了。

字迹松松散散，个头大小不一，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字全给吹散架了。

......

下午，王富贵去了练武场。

昨天学的扎马步，今天学压腿。

许执事亲自示范，他从太师椅站起来，走到树旁。

右腿一抬，搭在一根与腰同高，光秃秃的枝干上，脚尖上勾，双手按膝。

身体前倾，毫不费力的，额头一下子就贴到了小腿。

换左腿，又来了一遍。

“都看清了吧，来吧，”许执事收了腿，指着北边山上砸出来的一条沟。

“都过来压腿，压腿是武学磐石之基，杀招之本，关键时候，腿功还能救你一命。”

众人听罢纷纷向山体走去，腿上有功夫的弟子比较淡然，大多数都紧张害怕。

王富贵虽然也没学过，但是心里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有股拼劲。

自己当年在村里的时候，只能给地主刘三家放牛，再长大呢？还是放牛，或者像爹一样租刘三家十亩地。

租了地之后，辛辛苦苦一整年，大多数粮食交租，剩下的刚刚够活着。

这样的日子一眼就看到头了，而且是一眼看到头的苦，一辈子的苦。

但是现在，在逍遥帮，昨天学扎马步，今天压腿，每天都学习新技能，学得好还能进庖丁堂。

随便搞点油水，就能顶爹娘在地里干一年。

如果混得好，再搞个执事啥的当当，风风光光回村，哈哈，想想就美得很。

在逍遥帮的日子，太有奔头了！

王富贵一边美滋滋的想着，一边尽全力把额头往小腿上靠。

但是上身倾斜不到六十度，就再也压不下去了，感觉腿上的筋抻得发疼。

“啪”，一个绿豆精准的打在王富贵的后背。

王富贵咬着牙，忍着疼，拼命把额头往前压。

许执事的绿豆漫天泼洒，几十个绿豆瞬间就打了出去。

无数绿豆沿着直线发射，丝毫不见下坠，直直地打在动作不合格的弟子背上。

“换腿！死命往下压！”

“无腿不成武，无筋不登峰！基础打不牢，以后练什么武功都白费！”

大家刺牙咧嘴忍着疼，不敢叫出声，大家知道，许执事这么严格，是对自己好。

王富贵忍着筋疼，不断地往前倾，额头往下压，额头越来越接近膝盖。

后背几处被绿豆击中的地方已经开始青了。

一个时辰后，许执事让大家休息了片刻，随后回到大广场，练习扎马步。

哪个马步扎得不牢，登时就是一个绿豆飞过去。

许执事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说。

“别怨我心狠，马步不稳，拳脚皆空。日后遇敌，基础功比对方强一丁点，也能让你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