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湍急，裹挟着六耳猕猴在幽深的溶洞中横冲直撞，如同某种未知力量在推着他前进。冰冷的河水浸透毛发，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颤。金环上的裂痕已经越来越多，渗出的血丝在水中拖出蜿蜒的金线，像是某种神秘的指引。他死死攥紧怀中的龙鳞海图，皮纸在浸水后反而显现出更多细节——原本晦暗的线条此刻如萤火般亮起，敖灵的黑龙徽记下方，渐渐浮现出南瞻部洲海岸线的荧光标记。而在那标记中央，某个被着重圈出的礁石群旁，赫然刻着龙族文字：
**“海眼残骸“**
“咔嗒——“
头顶的钟乳石滴落下一滴水珠，不偏不倚地砸在金环上。一道细微的震颤贯穿全身，第三十七道裂痕应声绽开。剧痛如闪电般撕扯着他的神经，零碎的记忆画面在脑海闪现——
**御酒飘香的天庭，蟠桃盛宴上觥筹交错。朱炎后颈的火焰胎记在酒香催化下，竟泛起耀眼的金色……而他，正握着一根玄铁棍，毫不犹豫地捅进某个罗汉的咽喉……**
记忆里的自己分明戴着凤翅紫金冠，可那根棍子……分明是完整的定海神针！
“唔——！“
思绪被水流打断，他猛地呛了一口水，鼻腔里瞬间灌满硫磺味的血腥气。暗河在此处陡然急转直下，漩涡般的力量将他狠狠抛进一处半淹的洞窟。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发黑，等他勉强稳住身形，浑浊的水面已经浮起一层泛着幽光的血色气泡。
他挣扎着向岸边游去，手指却触碰到某种腐朽的木制品——那是半截卡在石缝间的桃木箱残骸，箱板早已被水流侵蚀得脆弱不堪，但依稀可见上面曾经刻着花纹，依稀可辨……那是花果山的图腾。
“花果山……“
他低声呢喃，胸口莫名一紧。这箱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陷阱，还是某种暗示？他来不及多想，攀附着箱子残骸浮出水面，水珠顺着毛发滚落，他喘息着打量四周。
洞窟的石壁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划痕，像是某种利器所留。其中最新的一道刻痕里，还嵌着半片断裂的龙鳞，鳞片边缘微微泛着幽蓝的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敖灵……“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额间的金环骤然收缩！剧痛如千万根钢针刺入颅骨，他闷哼一声，跪倒在浅滩上，浑浊的水面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额间的金环正在分裂，细小的枝桠从裂缝中蔓延而出，像是某种正在生长的……桃树根系？
“哗啦——！“
水面突然炸开，九道寒光直取咽喉！六耳猕猴瞳孔骤缩，本能地翻滚避让，但锋利的刃光仍在他肩头划开一道血痕。他抬头，终于看清了袭击者——
那是一位通体银白的龙女，长发如雪，眸似深海寒晶。她的手腕和脚踝被冰晶锁链缠绕，锁链上刻满晦涩的咒文，仿佛某种镇压之物。然而她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手中的逆鳞匕首在她指间翻飞如活物，寒光流转间，杀气凛然。
更诡异的是，她襦裙的下摆凝结着厚厚的盐霜，而裸露的右小腿已经出现晶化裂纹，皮肤皲裂处露出珍珠质的内里。
“把海图交出来！“她的声音带着深海特有的回响，匕首划出的寒芒在洞顶折射出巨浪虚影，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你们这些偷运蟠桃灵根的贼——“
六耳猕猴眼神一沉，玄铁棍横扫而出，与她的匕首相撞！
“铛——！“
火星四溅的瞬间，整座洞窟突然剧烈摇晃！头顶的钟乳石簌簌坠落，砸进水中激起层层浪花。六耳猕猴目光一凝，蓦地注意到龙女龙角根部渗出的黑血……
**记忆再次闪回——凌霄殿蟠桃宴上，有位龙族将领也是这样双角渗血，跪在殿外……**
这个画面让他的攻势微微一滞，棍势偏了三分，擦着龙女耳际狠狠砸进石壁！碎石飞溅，敖灵趁机欺身而上，匕首抵住他的咽喉——却在看清他耳后的瞬间，骤然僵住。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六耳猕猴耳后的那片金色鳞状胎记，它正随着金环的脉动而发光。
“不可能……“她的声音微微发抖，匕首的寒芒也随之颤动，“被剥落的逆鳞……怎么会……“
洞窟顶部传来岩石崩裂的轰鸣，裂缝如蛛网般蔓延，整座洞穴似乎随时会坍塌。六耳猕猴趁机挣脱钳制，却没想到敖灵死死拽住他腰间束带不放。
她的手腕晶化已经蔓延到肘部，皮肤开裂处露出珍珠质的内里，仿佛她的血肉正在一点点变成冰冷的宝石。
“听着，灾星。“她咬着牙，将某个冰凉物件塞进他衣襟，鳞片刮擦的触感让金环发出诡异的共鸣，“带着我的逆鳞去南礁群……海眼崩塌时……“
话音未落，缠绕在她身上的锁链猛然绷直，一股无形的巨力拉扯着她，将她狠狠拽向暗河深处！
六耳猕猴本能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却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竟生生扯下了她半截正在晶化的手臂！断面没有流血，只有细碎的珍珠粉簌簌落下，在黑暗的水面上浮起一层银白的光晕。
“金环裂尽时……“敖灵的声音混在翻滚的浪花里飘来，越来越远，“……看看你究竟是谁……“
暗河很快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六耳猕猴浑身湿透，低头看向掌心——那些珍珠粉竟渐渐凝聚成一张微型海图，南礁群的标记旁多了一行闪烁的小字：
**“月晦夜，龙卫换岗。“**
他沉默地摸向衣襟，触到了那片被塞进来的龙鳞。翻看背面，上面刻着一行几乎被磨灭的古语：
**“四海无棱之日，逆鳞重归故主。“**
“滴答——“
钟乳石又落下三滴水珠，每一滴都精准地砸在金环上。第四十道裂痕绽开的瞬间，金环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六耳猕猴痛苦地抱住头颅，跪倒在地。闪回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
**血海翻腾，他站在堆积如山的尸骸之上，脚下踩着敖灵的断角，而定海神针正深深插在某座珊瑚宫殿的废墟上……**
“不对……“他指甲深深抠进金环裂缝，试图挖出更多记忆，“这些碎片有问题……“
“哗啦啦——“
溶洞深处忽然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沉闷而诡异。六耳猕猴警觉抬头，看到石壁上渐渐浮现出一道被锁链束缚的龙影。那影子缓缓蠕动，竟突然开口，声音却沙哑低沉——
**“五行山碎块正在共鸣……你听到山魂的哭声了吗？“**
六耳猕猴眼神一厉，玄铁棍猛然砸向龙影！
“轰——！“
整座溶洞陡然亮如白昼！洞顶的钟乳石全部化为水晶棱镜，折射出无数个六耳猕猴的影像——
**有的头戴凤翅紫金冠，眼含桀骜；**
**有的额生第三只眼，冷漠睥睨；**
**还有的正在蜕变成无面石人，浑身龟裂……**
“啪——！“
金环终于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裂痕蔓延至整个环身。六耳猕猴的意识开始涣散，最后的视野里，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变成了雷将模样——那幻影举起玄铁棍，棍身上的龙纹正与他怀中的龙鳞产生共鸣。
最后落入耳中的，是敖灵消散前的叹息：
**“你额间的金环……本是我们龙族的……“**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前，他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抚过金环裂缝。那触感让他想起——
如来戴上金箍前，曾有片龙鳞在五行山下闪过同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