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诡异传闻

深夜的仁济医院，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仪器的低鸣、偶尔的咳嗽声和护士站传来的轻微脚步声。走廊顶灯投射下惨白的光，将长长的通道切割成明暗相间的片段。苏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今晚是她值大夜班，负责内科病房的巡护。刚处理完一位老年患者突发的血压波动，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阵阵袭来。

凌晨两点，万籁俱寂，苏晴正低头整理着交班记录，一阵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隐约传来。她皱了皱眉，循声望去，声音似乎来自走廊尽头的307病房。那是间三人病房，住着两位刚做完心脏支架手术的老人和一位因不明原因反复低烧的中年妇女张女士。

苏晴站起身，脚步放轻，走向307。越靠近，那啜泣声就越清晰，还夹杂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她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病房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靠窗的张女士蜷缩在病床上，被子蒙着头，身体筛糠般抖动着。邻床的刘大爷也醒着，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抓着被子边缘，浑浊的眼睛惊恐地盯着门口方向。

“张阿姨？刘大爷？怎么了？做噩梦了吗？”苏晴轻声问道，走到张女士床边。

被子猛地被掀开，张女士头发散乱，双眼圆睁，布满了血丝和极度的恐惧。她一把抓住苏晴的手腕，冰凉刺骨，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鬼！有鬼！她…她就在那儿！穿白衣服的…头发好长…飘…飘着的！”张女士的声音嘶哑尖锐，指着空无一人的病房门口和窗外的黑暗，语无伦次，“她冲我笑…那笑好冷…好吓人！她要抓我！她说我快死了！”

与此同时，刘大爷也哆嗦着指向病房角落的阴影处：“护士…护士…我也看见了…一个…一个影子…白惨惨的…从那墙里…渗…渗出来…对着我们吹气…阴风！是阴风！我…我胸口好闷！喘不上气！”

苏晴心头一凛，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她强自镇定，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除了被月光投射的树影微微摇曳，什么也没有。她立刻检查张女士和刘大爷的生命体征。张女士体温骤然升高，脉搏快得像要跳出胸腔，血压也飙升到危险值。刘大爷则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脸色由白转青，监护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心率失常！

“别怕！别怕！是幻觉！深呼吸！”苏晴一边大声安慰，一边迅速按下紧急呼叫铃，同时拿出随身携带的急救药。病房里顿时乱作一团。值班医生和其他护士匆匆赶来，一阵紧张的抢救后，两人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下来，但精神极度萎靡，意识也有些模糊，嘴里依旧断断续续念叨着“白衣女鬼”、“索命”之类的话。

消息像滴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医院内部炸开了锅。天亮后，307病房“闹鬼”的传闻已经传遍了各个角落。食堂里、更衣室里、护士站旁，人们交头接耳，添油加醋。

“听说了吗？昨晚307那两位，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是啊，张姐直接吓高烧了，老刘差点心梗过去！”

“太邪门了！以前就听说咱们医院这块地不干净，民国时期是乱葬岗…”

“值夜班的王姐说她前几晚也听到奇怪的声音，像女人在哭…”

“怪不得最近好几个重病号莫名其妙恶化，是不是被缠上了？”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医护人员和病人间蔓延，原本就因疾病而脆弱的患者变得更加敏感多疑，稍有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护士们值夜班时也变得提心吊胆，不敢单独去偏僻的角落。整个医院笼罩在一片压抑、猜疑和不安的气氛中。

医院高层很快收到了风声，院长周德海第一时间召集了相关科室负责人和保卫科长开会。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荒谬！简直是无稽之谈！”周德海拍着桌子，脸色铁青，“我们是现代化三甲医院！讲的是科学！什么鬼啊神的？这要是传出去，我们医院的名声还要不要？病人还敢不敢来？投资方怎么想？！”

“可是院长，昨晚307的情况确实很诡异，两个病人同时出现严重幻觉和病情恶化…”内科主任试图解释。

“幻觉？那就从医学角度解释清楚！”周德海粗暴地打断，“压力大、药物反应、术后谵妄，什么理由不行？非得往迷信上扯？给我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生理反应！至于那些胡说八道的流言，立刻、马上给我压下去！”

他转向保卫科长，语气严厉：“通知下去，任何人不得再议论此事！尤其是对病人和家属！谁再敢传播谣言，造谣生事，影响医院声誉，严肃处理！发现一个，处理一个！特别是那些小护士，管好她们的嘴！另外，加强夜班巡逻，尤其是老旧病区，发现任何异常，及时报告，但记住，是‘异常’，不是‘闹鬼’！”

高压政策下，明面上的议论被强行压制了。护士长被要求“做思想工作”，几个传播较广的护士被私下警告。然而，表面的平静下，恐惧却更深地沉淀下来。人们不再公开谈论，但眼神交流间传递的惊惶、值夜班时紧绷的神经、病人私下里的窃窃私语，无不昭示着“白衣女鬼”的阴影并未散去，反而在禁令的催化下，变得更加神秘和恐怖。

苏晴的心情格外沉重，她目睹了事发经过，张女士和刘大爷那刻骨铭心的恐惧绝非伪装。周德海的强硬态度让她感到一阵心寒，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更像是在掩耳盗铃。她查阅了张女士和刘大爷的病历，两人的病情本已稳定，突然的恶化找不到明确的医学诱因。那晚她感受到的阴冷气息，也绝非错觉。

中午在员工食堂，苏晴食不知味。旁边桌几个护士在低声抱怨夜班的恐惧。这时，两个身影端着餐盘坐到了她对面。

“苏护士，看起来心事重重啊？”林小川依旧是那副温和带笑的样子，眼神却带着关切。

旁边的华佗则慢悠悠地夹起一块青菜，目光如炬地看着苏晴：“丫头，黑眼圈都挂到下巴了。昨夜之事，非同小可吧？”

苏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们，她对这两位“奇人”的态度一直很复杂。林小川的针灸确实神奇，华佗的见识也远超普通老人，但他们的行事风格总带着一丝神秘色彩，让她这个坚信现代医学的人本能地保持距离。

“没什么，就是没休息好。”苏晴下意识地想搪塞过去。

华佗轻轻放下筷子，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白衣女影，病榻惊魂，秽气冲霄，人神不安’。老夫虽老眼昏花，但此地弥漫的不详之气，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林小川接口道：“苏护士，307病房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些风声，院长下了封口令，但堵不如疏。那些病人看到的，未必是虚妄的‘鬼魂’，但一定有其根源。这根源不除，恐慌不止，病人安危难保。我和爷爷…呃，林老，想帮你，帮医院，查清这件事。”

苏晴内心挣扎。理智告诉她，应该相信医院的调查，远离这些“不科学”的人和事。但目睹的诡异、病人的痛苦、院方的掩盖，以及心底那份对真相的渴望和对病人的责任感，都在动摇着她。

“你们…能做什么？”她犹豫地问。

“寻根溯源，祛邪扶正。”华佗言简意赅，“老夫观此地气场，阴晦淤积，源头似在下方。需要实地探查。”

“我们只需要一个进入一些平时不开放区域的许可，或者…至少需要你不反对，必要时能提供一点方便。”林小川补充道，眼神诚恳，“苏护士，你难道不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让病人安心，让大家不再担惊受怕吗？”

看着林小川清澈的眼睛和华佗笃定的神情，想到张女士惊恐的眼神和刘大爷青紫的脸色，苏晴心中的天平终于倾斜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好。但你们必须小心，院长下了死命令不准查这事。而且…我要知道你们每一步的进展和发现，不能瞒着我。”

“一言为定！”林小川伸出手。

苏晴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这一刻，她选择相信直觉和这对祖孙的神秘能力，踏上了一条充满未知与危险、但也可能揭开真相的探索之路。医院诡影的迷雾，似乎出现了一丝被拨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