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小女孩哭声太大把别人引来,秦婉赶紧将手中的菜刀扔到身后的地上,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温柔无害的笑容,哄小猫似的哄着小女孩道:“小妹妹不哭了哦,姐姐不是坏人,你看刀都扔啦!”
小女孩惊魂未定,抽噎着打了个哭嗝,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警惕地盯着秦婉,怯生生地问道:“你…你是谁?”
秦婉赶紧解释道:“我叫秦婉,是张伯新收的学徒,他让我来这里挖点菜练手。”
“爷爷的学徒?”小女孩抹了抹脸,挂着泪痕的眼睛惊奇的看着她。
“嗯,今天第一天上工。你是张伯的孙女?”
小女孩抽泣着点点头,用小手指了指秦婉面前那片长势旺盛的野草。
“这片野草是爷爷专门弄出来给学徒练手的。”
秦婉见她情绪肉眼可见的平稳下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一边弯腰拔草,一边跟小女孩攀谈起来。
“我叫秦婉,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此时脆生生道:“我叫张可儿!”
她看秦婉笨拙地薅着野草,想起秦婉刚才拿着菜刀“气势汹汹”的样子,突然捂着小嘴“咯咯咯”地笑起来。
“姐姐你刚才拿着刀的样子好凶哦!是爷爷骂你了吧?肯定是东西没做好,惹他生气了对不对?”
秦婉动作一顿,讪讪道:“是有点小问题…”
张可儿一副“我太懂了”的模样,凑近她压低了声音道:“我爷爷可凶了!这段时间都骂跑了不少学徒了。”
她调皮地掰着自己的小手指数了数,随即又一本正经地道:“不过,姐姐你也别怕爷爷!他就是属驴的,又倔又犟。只要是做菜的事儿,他就认真得不得了,一丝一毫都不能错!其实他人心可好了,就是嘴硬,还特别爱‘较真’。”
秦婉脑海中浮现出张伯那张横眉怒目的脸,忍不住也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夜里,秦婉躺在一张小小的硬板床上。
清颜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想起。
“你真打算就这么窝在这个秘境里了?”
秦婉翻了个身,面朝粗糙的土墙,语气平淡道:“这叫随遇而安,是本小姐的优良品质。”
清颜无奈道:“真搞不懂你。放着大好的机缘不要,宁可留在这儿当厨娘也不愿修炼。你就不想回家吗?”
黑暗中,秦婉沉默了片刻。
良久,她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低落:“当然想啊……”
但是……
她换了个懒散的语气,“我是个纨绔子弟,躺平咸鱼,骨子里就没那根筋。修炼是不可能修炼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修炼。所以还是等我师父善心大发,把我放出去吧。”
清颜揶揄道:“哪个纨绔子弟愿意在秘境里给小客栈打工?哪个咸鱼会为了切好一颗菜反反复复的练?秦婉,骗人别把自己也骗了。”
秦婉:“……”
清颜继续道:“‘纨绔’是你伪装强势的外壳,‘躺平’是你精心编织的谎言,全都是你用来逃避修炼,逃避某些事情的借口罢了。”
秦婉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猛地拉起有些发硬被子,一把蒙住了头。
秦婉的声音闷闷的,嘴硬道:“我不是!我没有!”
清颜笑着回了她四个字。
“自欺欺人!”
秦婉骤然怒吼道:“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真、的、很、烦、啊!”
清颜的声音戛然而止。
秦婉烦躁地卷紧了身上的薄被,却驱散不了心头涌动的不安。
月光冷冷清清地探入,照着她微微蜷缩的身体,映在墙上像一个巨大的空洞的剪影。
……
时光在灶房的火焰与案板的敲击声中悄然流逝。
转眼,秦婉便在龙门镇住了了半年。
在张伯雷霆般的怒吼和炒勺的拍打下,秦婉的手艺可以说是顽强生长,迎风拔节。
从最初切菜时的“惨不忍睹”,到如今的细如银丝,根根匀称。
张伯看着她认真切菜的样子,鼻子“哼”了一声,勉强算是认可了。
当秦婉将一盘“雪灵菇烩珍禽片”端到张伯面前时,他那张紧绷的脸终于第一次有了变化。
他撩起眼皮瞥了一眼,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片,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咀嚼,然后咽了下去。
然后……
他一言不发地放下筷子,再次绷紧脸,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
张可儿凑过来,眼睛弯成月牙压低声音道:“他这是想夸你但又张不开嘴!真是又倔又犟的老头!”
秦婉被小丫头逗乐了,有点小得意地挑眉,“哟!这么说,我算是把倔老头征服了?”
端着空盘路过的富贵听到这话,黝黑面膛立刻堆满笑容。
“小婉这么可爱,又这么厉害,别说张伯了,谁来了都得被你征服!”
对于富贵这种“油腻”的赞美,张可儿早就免疫了。
秦婉只觉得他是在阴阳怪气。
自打富贵知道秦婉是个女孩子,初见时的粗鲁和嫌弃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时不时的献殷勤。
但对秦婉来说,富贵就是她的克星!
鉴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很不愉快,秦婉一直觉得富贵就是在针对她。
比如他会拿上两朵刚摘的小野菊,塞到秦婉刚清理干净的灶台上。
结果秦婉刚到厨房,就被有洁癖的张伯痛骂了一顿。
再比如他还往秦婉房间里塞过一小袋甜甜的木沙果。
但秦婉碰到这东西就会过敏,一个劲的打喷。
张可儿笑嘻嘻的拿着那袋木沙果,一边吃一边嘲笑富贵道:“下次送东西前记得打听清楚嘛!”
再比如富贵咬着牙掏光了大半年的积蓄,给秦婉买了一套女装。
结果那衣服尺寸大的能装下三个秦婉。
让秦婉一度怀疑富贵是个变态。
月娘斜倚在柜台上,一边点着算盘珠子,一边打趣富贵道:“呵呵……铁公鸡拔毛不是憋着坏,就是情窦初开。可惜……”
她眼波流转,扫过正在一边风卷残云,努力干饭的秦婉,唇角的笑意更深,调侃道:“抛媚眼给瞎子看。”
富贵:“……”
老板娘,你没事儿别瞎说实话!
自从那晚与清颜略带尖锐谈话后,清颜的声音便再没有出现过。
秦婉也不曾主动跟她讲话,仿佛她们从来没有过交集一样。
日子就这样流淌的过去。
小小的客栈像个温暖的巢穴,让秦婉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历练。
她如同水塘中的一滴水,自然的融入在了这个龙门镇中。
小镇民风淳朴,街坊四邻也都很热情。常光顾的老餮们,也都各有各的鲜活。
总叼着个烟袋,头发半白的周叔眼力贼毒,一尝菜就能猜出是谁掌勺。
嗓门响亮得能盖过一条街的赵婶,是个特别热心的老太太,谁家有事儿她都会去帮忙。
瘦得像根竹竿的老于,每天都要牵着自己的狗到客栈里找富贵蛐蛐几句八卦。
而沉默寡言的黑子看着忙碌的陈可儿,眼中总是闪着一抹微不可察的温柔。
起初他们见秦婉年纪小,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怀疑。但是尝了她做的菜,个个都啧啧称奇。
“掌柜的真是慧眼识珠,这小丫头有灵性!”
“张伯收了个好苗子啊!”
秦婉笑的甜甜的,而被点名了的张伯背对着众人,假装全神贯注地擦拭着手里那把大铁勺。
只有张可儿瞥见了他那极力压制着的想上扬的嘴角。
……
这天,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夕阳西下,送走了最后一批喧闹的食客。
富贵麻利地收拾着餐具,眼神却不自觉的飘向后厨门口。
秦婉擦着手走了出来,用手轻撩起额前的几缕微湿的碎发。
富贵眼睛一亮,快步上前。
他从怀里拿出一支细细的银钗。
“小婉……”富贵的声音有点紧张,“这个……送给你。”
秦婉愣了一下,伸手接过那只银钗。
钗头打磨得很素净,上面雕琢着两片纹路精细的小叶子在,夕阳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泽。
她狐疑的看着他,“这钗不便宜吧?你哪儿来的?”
富贵挺了挺胸脯,一副老子很豪爽的样子。
“买的呗!哥有钱!”
秦婉撇了他一眼,以为他又要捉弄自己,于是把钗子放在桌上,敷衍道:“是是是……你最有钱……”
说完就要回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富贵瞬间急了,上前拦住她的身形。
他涨红着脸,眼神灼灼地盯着秦婉道:“小婉,我……我其实一直……”
轰!!!
一声惊天巨响骤然炸开。
狂暴的灵力,夹杂着血腥如同决堤的海啸,毫无征兆地包围了整个龙门镇。
客栈也被这巨大的动静掀得狠狠一晃,桌上的碗碟噼里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秦婉感受到灵力的暴动,心跳骤然漏跳一拍,猛地扭头朝客栈大门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