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魂海暗涌

废弃土地庙的木门在戴沐白肩头撞开时,扬起的灰尘几乎迷了小舞的眼。

她半扶半拖着唐三踉跄进门,鞋底碾过满地碎砖,耳中还回响着葬魂堂崩塌时的轰鸣,声音像有生命,追着他们的脚后跟啃噬。

“小心梁上的断木。“林幽然的声音从戴沐白肩头传来,她被白虎魂师单手扛着,发间玉牌的清光在昏暗中忽明忽暗,“这庙至少荒废二十年了,房梁蛀得厉害。“戴沐白应了声,屈肘护住她后颈,在供桌前放下时动作轻得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

小舞扶着唐三滑坐在墙角。

泥墙透风,夜凉顺着衣领往里钻,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不知何时被划开道口子,小臂上有道血痕,却半点不觉得疼——所有的知觉都系在身侧人身上。

唐三的掌心凉得惊人,像块浸在冰水里的玉,她忙把自己的手贴上去搓揉,抬头时正撞进他微阖的眼。

“我没事。“唐三声音低哑,额角还凝着汗,“先处理你的伤。“小舞这才注意到他指腹的血,刚才扛着她跑过碎石堆时,他大概是为了护她,手掌按在了碎瓷片上。

她喉咙突然发紧,抓起他的手塞进自己衣襟,用体温焐着:“都怪那破黑雾,早知道该让我用腰弓抽它——“

“别吵。“夜影的声音像片刮过瓦片的风。

通灵黑猫不知何时跳上供桌,前爪按在褪色的土地公神像头顶,绿眼睛眯成两道细缝,“有东西跟着。“它的尾巴尖簌簌发抖,“不是魂兽,不是魂师......是比葬魂堂那些更老的脏东西。“

戴沐白立刻站起身,白虎武魂的气息在体内翻涌。

他走到庙门前,背对着众人,肌肉紧绷如弦:“我守着门。

幽然,你看看小舞和小三的伤。“林幽然应了声,从腰间锦囊里摸出个青瓷瓶,倒出两颗朱红色药丸递给小舞:“止血的,含在舌下。“又转向唐三,目光扫过他泛青的唇色,“你的魂力紊乱得厉害,先别硬撑。“

唐三点头,靠在墙上闭眼调息。

可刚运转玄天功,识海深处突然泛起涟漪。

那不是魂力流动的温热,是冰冷的、黏腻的,像有无数细针在扎他的神经。

他皱眉,意识沉入更深处,耳畔竟响起细碎的呢喃,像是无数人同时说话,却又听不清内容,只余模糊的哭嚎与叹息。

“小三?“小舞的手在他手背轻拍,“你脸色更白了。“

唐三睁开眼,见林幽然正盯着他,玉牌的清光在她掌心流转,连夜影都从供桌跳下来,蹲在他脚边仰头看他,胡须颤动:“你魂海里有烂泥味。“

“是噬魂蓝银的意识流。“唐三舔了舔干燥的唇,“自从切断修罗神位与阵法的链接,这股力量......越来越不安分。“他想起在葬魂堂密室里,那团黑雾说的“你终于来了“,想起残卷上鬼面獠牙的图腾,喉间泛起腥甜。

林幽然忽然取出枚青灰色石坠,石面上刻着扭曲的符文:“这是镇魂石,能短暂屏蔽阴阳眼感知。“她递过去时指尖微颤,“我师父说过,强行压制异变的魂力会......“

“我不能逃避。“唐三打断她,石坠在掌心沁出凉意,“如果连自己的武魂都掌控不了,拿什么保护你们?“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闭目,将意识沉入精神空间。

黑暗瞬间笼罩感官。

唐三站在一片漆黑的森林里,藤蔓如活蛇般在脚边扭动,空气里弥漫着腐叶与血锈混合的气味。

他皱眉,蓝银皇的气息在体内翻涌,却不像往日那样温驯——那些藤蔓的触感太真实,真实得像是从他骨髓里生长出来的。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背后传来。

唐三猛然转身,瞳孔骤缩,那是符老鬼的傀儡残骸“傀影儿“,关节处还挂着断裂的丝线,可它咧开的嘴中发出的,竟是小舞的声音:“你不想再失去她吧?

那就用阴气吧,越强越好......“

“小舞?“唐三下意识伸手,却在触及傀儡的瞬间顿住。

傀影儿的眼睛是两个黑洞,里面翻涌着暗红的光,哪有半分小舞的灵动?

他怒喝一声,蓝银皇藤从掌心暴射而出,缠上傀儡的脖颈。

可藤蔓刚收紧,唐三突然窒息。

他瞪大眼睛,看见蓝银藤的另一端竟缠上了自己的脖子!

那些原本翠绿的藤蔓此刻泛着诡异的紫黑,像有生命般收紧,勒得他喉间发甜。

傀影儿的笑声混着小舞的声线,刺耳得像是指甲刮过铜盆:“你以为自己是主人?

不......你是容器!“

“住口!“唐三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

剧痛让他灵台清明,残余的修罗神力如星火般在识海点燃。

他运转起修罗魔剑的剑意,那些紫黑藤蔓突然颤抖,像是被烫到的蛇。

趁此机会,他猛一拽,蓝银藤反向将傀影儿缠成粽子,绞碎成漫天碎木屑。

碎木屑飘落的瞬间,森林突然消失。

唐三站在一片虚无中,前方浮现出一座由白骨堆砌的书台。

书台后坐着个半透明的身影,身着褪色的青衫,手持竹简轻声诵读:“黄泉之下,万魂归一......生魂入阴,阴煞蚀心......“

“你是谁?“唐三警惕地后退半步。

那身影抬头,面容在虚空中忽明忽暗,像是被水洗过的画:“我是记录者,记录所有不该存在的......“他的手指划过竹简,“包括你体内这团不属于斗罗的力量。“

“不属于斗罗?“唐三皱眉,“噬魂蓝银是我的武魂变异......“

“变异?“身影轻笑,竹简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字,“这是被封印的阴煞本源,千年前由鬼斗罗以血祭之法注入蓝银草血脉。

你以为他真的死了?“

唐三的心脏猛跳。

他想起前几日在武魂殿密室找到的残卷,页脚的鬼面图腾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和傀影儿嘴角的纹路,和那团黑雾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在等。“身影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等你彻底被阴煞侵蚀,等你成为新的容器......“

“够了!“唐三厉喝,正要上前,整个精神空间突然剧烈震荡。

他踉跄着扶住白骨书台,骨屑簌簌落在手背。

外界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小舞的惊呼,戴沐白的低喝,夜影的尖啸。

“小三!

快醒过来!“小舞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身上的蓝银藤......在冒黑气!“

唐三猛然睁眼。

月光从残破的屋顶漏下,照见他手臂上的蓝银藤泛着诡异的紫黑,正顺着墙面往小舞身上爬。

小舞被他护在怀里,正用柔术绞住藤蔓;戴沐白的白虎爪按在藤蔓上,却被腐蚀出滋滋的青烟;林幽然的降魔杵砸在藤上,迸出火星,藤蔓却越断越多。

“冷静!“唐三咬着牙,运转修罗神力强行压制。

紫黑藤蔓瞬间缩回他体内,他喷出口黑血,眼前发黑。

小舞接住他,哭骂:“逞什么强!

你知不知道刚才藤蔓差点勒断我脖子?“

“抱歉......“唐三抹去她脸上的泪,抬头时正对上林幽然震惊的眼神。

她指着屋顶,声音发颤:“看上面......“

众人抬头。

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聚满阴云,狂风卷起庙外的枯枝砸在门上。

一道猩红光芒穿透屋顶,像把血红色的剑,正正照在唐三胸口。

那光里有股熟悉的压迫感,是比比东的罗刹神念!

“走!“戴沐白一把捞起林幽然,“这庙不能留了!“

小舞扶着唐三起身,夜影窜上她肩头,尾巴炸成毛团。

狂风灌进庙门,吹得供桌上的土地公神像轰然倒塌。

在碎石飞溅中,唐三望着那道猩红光芒,喉间泛起苦涩,他以为切断神位链接就能摆脱控制,却不知,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