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夏末的风带着最后一丝燥热吹进教室,掀起了宋阿豪笔记本上的一角。他看着笔记本上自己刚写下的“九月一日,晴”,又想起林婉儿抢过笔记本时,手指划过纸张的触感,还有林小婉道歉时,那温柔的眼神。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高中生活会怎样,也不知道和这对双胞胎会对他的日子会有多少麻烦。但他隐隐感觉到,他的生活,好像从今天起,不再只是书本和习题了。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合上书,拿出笔,在笔记本的下一页,轻轻写下了几个字:
“遇见林婉儿和林小婉。”
写完,他犹豫了一下,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或许,会很有趣?”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香樟树叶在阳光下轻轻摇曳,远处传来同学们打闹的笑声,一切都充满了未知。宋阿豪的心里,第一次对这个陌生的南城中学,生出了一丝微弱的、不同寻常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不安、好奇,还有一点点期待的,复杂的感觉。
我想当作家
九月的天气总带着股拧不干的潮湿,香樟叶上的雨珠坠在宋阿豪笔记本上时,宋阿豪正用墨蓝钢笔在《这么多年》扉页画批注。这本书被他翻得边角起毛,陈见夏在书里说“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疼痛”,他总觉得这句话是对着他藏在袖口的伤疤说的——那是上周父亲醉酒后撞翻书架留下的划痕,像道细小的闪电劈在手腕内侧。
“喂,宋阿豪,”林婉儿的紫色发梢扫过他的书页,耳机线晃荡着撞到书脊,“顾南晞在讲台那儿点人搬作业本,你再不起来,陈佳佳该拿考勤表戳你了。”她说话时,银色星星耳钉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涅槃乐队LOGO的黑色T恤。
宋阿豪合上书,指尖蹭过“这么多年”四个字的烫金书名。他想当作家,想把那些堵在喉咙里的话变成铅字,就像八月长安把陈见夏的别扭写成了能呼吸的故事。刚站起身,顾南晞抱着作业本走过来,白衬衫袖口永远卷得齐整:“宋阿豪,帮我把这摞送到办公室。”他的声音像冰镇矿泉水,清冽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硬度。
旁边的陈佳佳立刻翻开笔记本:“顾南晞,第三组的数学卷子还差三份。”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钢笔在纸上划出道道工整的横线,给所有事情都画上了标准的等号。宋阿豪注意到她笔记本封皮印着“优秀班干部”,烫金字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疼。
林小婉突兀地从座位前沿转身,珍珠发饰在她发间轻轻摇曳,熠熠生辉:“豪哥,瞧瞧我新入手的耳机!”她高举着一对粉嫩入耳式耳机,其线控部分悬着一个可爱的兔子装饰,“今后午休时光,我们可以一同享受音乐了!”她的眸子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却未察觉到身旁的林婉儿悄悄翻了个无奈的白眼。
宋阿豪接过耳机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心底突然泛起莫名的涟漪,像是藏在心底的秘密被轻轻触碰。就像他每次看见林小婉把错题本画成可爱的手账时,心脏总会不受控制地漏跳半拍。
午后的阳光把教室烤成暖炉,宋阿豪正在课桌缝里藏新到的小说。精装版的封面泛着柔和的光泽,封面上的插画充满故事感。林婉儿突然用尺子重重敲了敲桌面,声音冷得像冰棱:“你这本封面怎么不一样?”她面无表情地伸手抢过书,紫色指甲机械般划过插画里站在高处的女孩,“不过是本青春小说,有什么值得藏的。”
“这不是普通的青春故事。”宋阿豪下意识反驳,声音发颤。林婉儿抬了抬眼皮,目光像寒刀扫过他的脸:“无非是无病呻吟。”她把书精准甩回桌面,纸张撞击声惊飞窗外麻雀,“成长?孤独?少拿这些词给自己的矫情找借口。”
宋阿豪攥紧书角,指节发白。余光里,林婉儿转回头继续做题,黑色练习册上却突兀多出个戴眼镜的简笔画——线条生硬得如同她说话的语气,旁边用尺子比着划出工整的“书呆子”三字,冷硬的字迹仿佛带着嘲讽的棱角。
从那时起他就有了“书呆子”这个“外号”那时的学校并不让同学们私底下取“小外号”于是人们总是在私底下偷偷的叫他“书呆子”。然而宋阿豪对这并不在意……然而再怎么憧憬,他所想要的只不过是披着心中的羽翼去追逐一缕路过的流光,
“林婉儿,你的英语听写又没交。”陈佳佳的声音从过道传来,她抱着一摞听写本,每本都用红笔标好了分数,“顾南晞说再不交就上报德育处了。”
“哟,纪检委大小姐。”林婉儿摘下耳机,摇滚音乐从听筒里漏出来一小段激烈的鼓点,“我交不交,关你什么事?”她说话时,脚尖在桌子底下不安分地踢着桌腿,像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顾南晞恰好从旁经过,轻描淡写地伸出手指,稳稳按下林婉儿那不停晃动的桌子角:“记得,放学之前务必完成,我会帮你仔细修改,否则……”他的话未完而意已尽,语气平和淡然,却罕见地让林婉儿没有再反驳。我注意到,当顾南晞转身离去时,他袖口间不经意露出了一只手表——那表盘纯净如雪,指针运行静谧而准确,恰似他本人,将所有的情感深藏于那些井然有序的刻度之中。
林小婉悄悄递过来一张纸条:“我姐姐其实会做,就是不想写。”纸条末尾画了个吐舌头的兔子,旁边还有一行小字:“你写作文时的样子,很像书里的李燃。”你懦弱自卑的性格很像书中的陈见夏,宋阿豪抬头,看见她正对着阳光调整耳机线,粉色的耳塞在耳朵里像两瓣樱花。
晚自习的铃声像生锈的钥匙,拧开了宿舍区的喧嚣。宋阿豪走向阳台,看见顾南晞靠在栏杆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下个月的竞赛奖金我会拿回来。”挂了电话,他转身看见宋阿豪,镜片在夜色里闪过一道光:
“还没睡?”
“我沉默不语”,晃了晃手里的书。看见顾南晞校服口袋里露出半张汇款单,收款人姓名被手指捏得发皱。
宋阿豪,你的梦想是什么?顾南晞突然语气认真的问我。
我只是一个畏畏缩缩,自卑而又的孤独的男孩。像极了故事中的陈见夏,我的梦想就是想当一个作家,想写一部小说,一个关于我自己的故事。一个关于青春的故事。
突然,隔壁水房传来赵磊的喊声:“顾南晞,你妈又打电话来了!”空气瞬间凝固。顾南晞正在整理习题册的手指猛地蜷缩,指节泛白。他起身时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脊背绷得笔直,快步穿过走廊的身影像被拽紧的风筝线。随着水房的门缓缓合拢,那声极轻的“咔嗒”,仿佛一声压抑的叹息。
宋阿豪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思绪飘回午后的教室。那时顾南晞踮脚整理讲台,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粉笔按颜色深浅一一排列:雪白、乳黄、浅粉、朱红。那些整齐的线条下,藏着多少无人诉说的心事?就像被精心排列的色彩,每一种都鲜艳却沉默,等待被读懂的瞬间。
女生宿舍那边,林婉儿正把行李箱摔在地上,金属轮子擦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陈佳佳刚铺好的床单被震得皱了起来:“林婉儿,你能不能轻点?”
“嫌吵你去住总统套房啊。”林婉儿扯下耳钉扔在桌上,银色星星滚到陈佳佳的保温杯旁。她瞥见床头柜上陈佳佳和父母的合影,照片里的女人穿着旗袍,笑得温婉端庄,忍不住嗤笑:“装得这么累,不累吗?”
陈佳佳的手顿在叠好的校服上,指节泛白:“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失望。”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在空气里,“不像有些人,把叛逆当勋章。”
“你说谁叛逆?”林婉儿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刮擦地板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林小婉端着水盆进来,看见这场景,珍珠发夹都跟着抖了抖:“姐姐,陈佳佳不是故意的……”
“我不用你帮我道歉!”林婉儿摔门而出,紫色发梢在走廊尽头晃成模糊的影子。林小婉把水盆放在地上,水溅出来打湿了她的帆布鞋。
深夜三点,宋阿豪被隔壁床的呼噜声扰得辗转难眠。他摸黑推开吱呀作响的阳台门,夜风裹着蝉鸣扑面而来。抬眼望去,隔着两栋楼的间隙,对面女生宿舍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正当他准备深呼吸平复心绪时,忽然瞥见对面三楼的身影——林婉儿倚着阳台栏杆,紫色发梢随着烟头的明灭忽隐忽现,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而在两栋楼间的空地上,顾南晞正独自坐在长椅上低头看手机,屏幕冷光映得他的侧脸愈发苍白。
宋阿豪缩回室内,借着月光翻开枕边的小说,指尖无意识停在“我想变成一颗卫星“那页。他摸出墨蓝钢笔,刚要在空白处落笔,衣兜里突然触到硬物。掏出一看,是张折成方块的纸条,边角被捏得发皱,上面的字迹冷硬如冰:楼下信箱,有东西。没有称呼,没有落款,仿佛只是一道冰冷的命令。
信箱里躺着个未署名的信封,拆开后露出张水彩画:三个坐在课桌前的人,左边男生抱着书,中间女生挑染紫色的头发张扬地翘起,右边女生戴着粉色耳机。画的角落用铅笔写着:“别让沉默变成黑洞。“熟悉的笔迹让宋阿豪心头一颤,可想到林婉儿平日里对自己的态度,又觉得这关怀不过是一时兴起。画纸边缘还粘着个小兔子橡皮屑,是林小婉的习惯,但他知道,这封信必然是林婉儿受妹妹所托送来的。
他下意识抬头望向女生宿舍,林婉儿早已不在阳台,只有窗边的风铃在夜风里轻轻摇晃,发出细碎又清冷的声响。月光下,那张被撕碎的信纸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原来每个人的课桌缝里都藏着未寄出的信,每个宿舍阳台都飘着不敢吹散的烟。宋阿豪把画夹进书里,墨蓝钢笔在扉页写下:“成长是把棱角磨成天线,对着未知的夜空发射信号。”
夜风穿过走廊,把男生宿舍的呼噜声、女生宿舍的梦呓,以及少年们没说出口的句子,都揉成了南城中学上空的星云。宋阿豪看着远处教学楼的灯光,突然觉得,那些藏在心里的孤独,那些耳机线缠绕的心事,或许终会在某个清晨,变成笔尖下能呼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