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试镜

叶莺推开启序影视大楼的玻璃门时，指尖无意识地蹭了下掌心。

她今天穿得很低调——黑色高领毛衣、直筒西装裤、平底鞋，甚至连妆都化得极淡，只在唇上点了一抹薄红。这是她刻意为之的装扮，既不想让程昱起疑，也不想在周谦序面前显得太过刻意。

她来得比约定时间早了二十分钟。前台的小姑娘正低头刷手机，听到脚步声才匆忙抬头，看清她的脸后明显愣了下，又赶紧低头核对预约名单。

“叶……叶老师？”小姑娘声音绷得有点紧，“您先在休息区稍等，陈导他们还在开会。”

叶莺点点头，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休息区已经坐了三四个人，有低头翻剧本的，有小声对台词的，还有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女孩在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叶莺扫了一眼，认出两个是最近小爆网剧的新人，另一个是演了多年配角的实力派。

她收回视线，从包里抽出剧本。纸页边角已经有些卷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挤在空白处。第三十二场戏的台词旁边，她用红笔圈了个小小的问号。

“叶莺姐？”

一道试探性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戴鸭舌帽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她旁边，眼睛亮得惊人：“真的是您！我、我是电影学院表演系的，特别崇拜您的《春夜》……”

叶莺怔了下。《春夜》是她三年前拍的文艺片，票房惨淡，几乎没人记得。

“谢谢。”她笑了笑，余光瞥见女孩手里捏着的试镜片段——正好也是第三十二场。

女孩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有些窘迫地把纸张往怀里藏了藏：“我肯定没希望的，就是来见见世面……听说周老师会亲自坐镇？”

叶莺还没回答，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工作人员小跑着过去，休息区瞬间安静下来。

陈墨导演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制片和两个副导。而最后面——

周谦序单手插兜走在最后，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越发凌厉。他正偏头和制片说话，路过休息区时脚步都没停，却在擦过叶莺沙发旁的瞬间，食指在扶手上轻叩了两下。

“五分钟后开始。”

他的声音很低，像只是随口通知工作人员，但叶莺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

鸭舌帽女孩倒吸一口气，死死攥住了剧本。

试镜室的门开了又关。第一个被叫进去的是那个实力派演员，出来时眼眶发红。第二个新人进去不到十分钟就仓皇离场，连包都忘了拿。

“叶莺老师？”工作人员探头，“请准备。”

叶莺起身时，鸭舌帽女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您……您会演成什么样？”

她低头，看见女孩剧本上稚嫩的标注——“这里要哭，但不能太假”。

“就按你理解的来。”叶莺轻轻抽出手，“别想太多。”试镜室比想象中空旷。长桌后坐着五个人，陈墨坐在正中间，周谦序却靠在最右侧的窗台边，手里转着一支钢笔。见她进来，钢笔“咔嗒”一声扣在桌面上。

他今天没穿西装，只套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黑色长裤，整个人比红毯那晚更随意，也更锋利。

“开始吧。”陈墨头也不抬地说。

没有寒暄，没有解释，甚至没指定片段。叶莺站在原地沉默了两秒，突然把剧本合上，放到了墙角。

“我演第三十二场。”

她没等回应就转过身，背对评审席。再回头时，眼神已经变了。

“你会后悔的。”她轻声说，却不是台词里要求的歇斯底里。她甚至笑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那里本该有条手链，三年前就摘了。

窗边传来钢笔滚落的声音。周谦序弯腰去捡，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绷紧的后颈。

“那就让我后悔。”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薄刃，精准地剖开了空气。

叶莺说完最后一句，试镜室陷入漫长的寂静。陈墨的笔尖悬在评分表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而叶莺终于忍不住，余光扫向周谦序——他正看着她，眸色深沉，嘴角绷紧。

那眼神，和三年前雪夜里的他一模一样。

“可以了。”最终是制片人打破沉默，“下一位——”

“不用了。”周谦序直起身，把钢笔插回口袋，“就她吧。”

陈墨挑眉：“其他候选人还没……”

“您心里早有人选了，不是吗？”周谦序看向叶莺，眼神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明天十点，造型组等你。”

叶莺走出大楼时，鸭舌帽女孩追了出来：“叶莺姐！您演得真好，我、我能问问您是怎么准备角色的吗？”

她停下脚步。暮色里，启序影视的logo在玻璃幕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把剧本扔了。”叶莺说，“然后问问你自己——如果重来一次，你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叶莺转身走向停车场，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程昱的短信亮在屏幕上：“谈完了？我在B2等你。”

她按灭屏幕，抬头看见周谦序的黑色奔驰从地下车库驶出，车窗紧闭，转眼就消失在车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