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血祭雷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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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惊雷炸响,如同开天巨斧劈开混沌!惨白的电光撕裂了清源县衙后堂厢房的昏暗,瞬间将二狗子肩头那爆发的、刺目欲盲的猩红爪痕光芒映照得如同地狱烈焰!孩子空洞的双眸在血光中反射着非人的恐惧,嘶哑的呓语被震耳欲聋的雷声彻底吞没!

“祭…坛…”二狗子最后两个破碎的音节,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简和周文远的心脏!

瓢泼暴雨紧随而至,密集的雨点疯狂砸在屋顶瓦片和青石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彻底淹没!狂风裹挟着湿冷的土腥气,猛烈地撞击着紧闭的门窗,发出呜呜的悲鸣。

“大人!”张捕头脸色煞白,握紧了腰刀刀柄,惊疑不定地看着被血光笼罩的二狗子。

周文远瞳孔紧缩如针,一步跨到二狗子床边。那刺目的血光仅仅持续了数息,便如同被暴雨浇熄的火焰,迅速黯淡、收缩,最终只留下肩头三道比之前更加暗沉、如同烙印般的红痕。孩子身体一软,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呼吸微弱,但不再有之前的剧颤。

“不是瘟疫!是感应!血祭…开始了!”林简挣扎着嘶吼,不顾右臂撕裂般的剧痛和腐败恶臭,用还能动的左手死死指向窗外暴雨倾盆的黑暗,“二狗子感应到了!祭坛…就在城外!周大人!必须阻止他们!”

周文远猛地转身,脸上再无一丝犹豫,只有铁血般的决绝!“张捕头!”

“属下在!”

“立刻集合衙内所有能战之兵!马匹!火把!蓑衣!半刻钟内,衙门口集结!”周文远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风雨的喧嚣。

“大人!那黑斗篷妖法诡异!李扒皮爪牙凶悍!我们人手…”张捕头面露忧色。

“顾不了那么多了!”周文远厉声打断,“邪祭一旦完成,瘟疫必然失控!清源数十万百姓将成冢中枯骨!此乃国战!纵死,亦当往矣!”他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火焰,那是属于一个真正父母官的责任与担当。

“是!属下遵命!”张捕头被这决死之气感染,胸中热血沸腾,抱拳领命,转身冲入风雨之中!

周文远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转向床上脸色灰败的林简。“林简,你…”

“我…能去!”林简咬着牙,用左手撑着床板,试图坐起。然而右臂那如同活物般蔓延的腐败和剧痛,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床上。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衣。那条青黑肿胀的手臂,腐败的暗红纹路已经爬过了肩胛骨,向脖颈和胸膛蔓延,散发出的恶臭更加浓烈。高烧带来的眩晕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

“胡闹!”周文远按住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你这手臂…还有这高烧…出去就是送死!留在这里!本官会让人全力救治你和孩子!”

“可是…祭坛…二狗子的感应…只有我…”林简急切地喘息着,他知道二狗子那诡异的感应很可能与瘟牙有关,而自己身上也有一枚!这可能是找到真正祭坛的关键!但手臂的腐败和高烧,让他连站立都困难,更遑论战斗!

“本官自有计较!”周文远打断他,目光扫过林简那条恐怖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迅速被决绝取代。“赵郎中!”

一直缩在墙角、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的赵郎中连滚爬爬地过来:“大…大人…”

“本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吊住他的命!保住这条手臂!若有闪失…”周文远没有说完,但那冰冷的杀意让赵郎中瞬间瘫软在地。

“是…是…小老儿…小老儿拼了命也…”赵郎中哭丧着脸,爬到林简床边,看着那条腐败的手臂,如同看着烫手的烙铁,手足无措。

周文远不再多言,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二狗子和挣扎的林简,猛地转身,抓起桌上一柄备用的腰刀,系在腰间,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出!青色的身影瞬间没入门外狂暴的风雨和黑暗之中!

“大人…小心…”林简虚弱的声音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雷声雨幕里。

厢房内只剩下林简粗重的喘息、二狗子微弱的呼吸、赵郎中惊恐的抽泣以及窗外那毁天灭地般的风雨声。

“林…林兄弟…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赵郎中看着林简那条不断渗出黄黑色脓水、散发着恶臭、腐败纹路仍在缓慢蔓延的手臂,老脸皱成了苦瓜,“寻常金疮药…根本…根本压不住这邪毒啊!这…这像是…像是古籍里记载的‘腐骨疽’…无药可医啊!”

腐骨疽?林简的心沉入谷底。高烧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但水利工程师的冷静本能仍在强行运转。他回忆起瘟牙刺入黑斗篷时那阴寒腐蚀的反噬力量…这绝不是普通的细菌感染!更像是…某种邪恶能量对血肉的侵蚀和腐败!

“硝…硝石…”林简喘息着,嘶哑地吐出两个字。

“硝石?”赵郎中一愣,“那…那是制冰炼丹之物,性猛大寒,外用可消肿杀虫…可…可你这伤口已经腐败…”

“取…取来!还有…砒…砒霜…”林简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硝石(硝酸钾)和砒霜(三氧化二砷)都是剧毒!但此刻,唯有以毒攻毒,用极致的寒毒和矿物毒性,或许能暂时遏制那股阴寒邪恶的腐蚀之力!这是在赌命!

“砒…砒霜?!”赵郎中吓得魂飞魄散,“那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啊!林兄弟!使不得!使不得啊!”

“快去…否则…我死…你也活不成…”林简的眼神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盯住赵郎中。

赵郎中被他眼中的疯狂和死意吓得浑身一颤,想起周文远的威胁,终于一咬牙:“好…好!小老儿…这就去药库取!林兄弟…你可撑住了!”他连滚爬爬地冲出门去。

厢房里只剩下林简和二狗子。窗外的雷雨更加狂暴,仿佛天穹破碎。林简的意识在高烧和剧痛中浮沉。右臂的腐败感如同冰冷的火焰,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生命。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角落里昏迷的二狗子。孩子蜡黄的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

祭坛…血祭…黑斗篷…周文远…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

“呃啊——!!!”

一声非人的、充满极致痛苦和恐惧的凄厉惨嚎,如同从九幽地狱中传出,穿透了狂暴的风雨声,极其突兀地、清晰地刺入了林简的耳膜!

那声音…来自县衙前院的方向!而且…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扭曲和…某种血肉被强行撕裂、溶解的恐怖感!

林简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比右臂腐败更加冰冷的不祥预感,如同毒蛇般瞬间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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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天河倒悬,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清源县城死寂的街道上。积水在青石板路面上肆意横流,汇成浑浊的小溪。狂风卷起破碎的灯笼和杂物,在空旷的街巷中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县衙大门轰然洞开!数十支浸过桐油、在风雨中顽强燃烧的火把,瞬间刺破了浓重的黑暗!火光映照下,周文远一马当先!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雨水顺着冷峻的脸庞不断滑落,腰间的佩剑和备用腰刀在火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芒。身后,张捕头、赵六以及仅存的二十余名衙役、兵卒,人人脸色凝重,紧握刀枪,蓑衣下的身体绷紧如弓弦。

“目标城北龙王庙!全速前进!遇敌,格杀勿论!”周文远的声音穿透风雨,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是!”低沉的应和声汇聚成一道铁血洪流!

马蹄踏碎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一行人如同离弦的血色箭矢,冲破雨幕,朝着城北方向疾驰而去!火把在风雨中明灭不定,如同黑暗中跳动的、不屈的火焰。

城北龙王庙,依山而建,年代久远。据传早年香火鼎盛,但近年来因地处偏僻,加之流言有“不净之物”盘踞,早已荒废。庙宇破败,隐于一片茂密的古槐林之后,平日里人迹罕至,正是藏污纳垢的绝佳之所。

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点,狠狠砸在破败的龙王庙瓦片上,发出噼啪的爆响。庙宇隐没在古槐林深沉的阴影里,如同一头蛰伏在暴雨中的巨兽。庙门早已腐朽,黑洞洞地敞开着,仿佛巨兽张开的口器,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周文远勒住马缰,停在古槐林边缘。锐利的目光穿透雨幕,死死锁定那座在风雨飘摇中沉默的庙宇。太安静了!除了风雨声,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动静!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香灰、朽木和…某种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随着狂风灌入鼻腔。

“大人…不对劲!”张捕头策马上前,压低声音,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流淌,“太静了!连鸟叫都没有!”

周文远微微颔首。二狗子感应到的血光,林简的警告,以及这死寂到诡异的气氛…都预示着巨大的凶险。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捕头,你带五人,从左侧包抄,探查庙后!”

“赵六,你带五人,从右侧迂回,注意林中伏兵!”

“其余人,随我正面入庙!记住,首要目标是寻找被掳孩童!若遇黑斗篷…不可力敌,以缠斗、制造混乱为主!放响箭为号!”周文远迅速下达命令,条理清晰,显示出卓越的临阵指挥能力。

“是!”众人领命,迅速分头行动。马蹄声被暴雨声掩盖,人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古槐林和雨幕之中。

周文远带着剩下的十余名精锐,下马步行,悄无声息地朝着黑洞洞的庙门逼近。脚下是湿滑的泥泞和腐败的落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火把的光芒在风雨中摇曳,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

庙门内,是残破的前殿。倒塌的神像、断裂的梁柱、厚厚的积尘和蛛网…一切都显得荒凉破败。但周文远的目光瞬间被地面吸引——虽然被雨水冲刷,但依旧能看到凌乱的、新鲜的脚印!还有…几滴尚未被完全冲淡的暗红色血迹!

“有埋伏!小心!”周文远低喝一声,猛地拔剑!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猛地从大殿两侧残破的窗棂和头顶腐朽的横梁之后激射而出!密集的弩箭如同骤雨般覆盖了周文远一行人所在的位置!

“举盾!”周文远怒吼,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根粗大的承重柱后扑去!

咄咄咄!

箭矢狠狠钉在木柱、地面和猝不及防的兵卒身上!惨叫声瞬间响起!两名兵卒被射中要害,当场毙命!数人受伤!

“杀!”灰衣蒙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藏身处跃出!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七八人,但个个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显然都是李扒皮麾下的亡命精锐!刀光闪烁,直扑被箭雨打乱阵型的官军!

“结阵!迎敌!”周文远从柱后闪出,长剑如同毒龙出洞,瞬间格开两把劈来的腰刀,反手一剑刺穿一名灰衣人的咽喉!动作快如闪电,狠辣精准!

张捕头和赵六带领的侧翼小队也同时遭遇了埋伏!古槐林中,更多的灰衣人如同雨后毒蘑般冒出,手持利刃,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一时间,龙王庙内外,杀声震天!兵刃碰撞声、怒吼声、惨嚎声、风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血腥的死亡乐章!

周文远剑法精妙,身法灵活,在混乱中如同游龙,接连斩杀数名灰衣人。但他带来的官军人数本就处于劣势,又遭埋伏突袭,瞬间陷入苦战!不断有人倒下!

“大人!顶不住了!撤吧!”赵六浑身浴血,背上挨了一刀,踉跄着退到周文远身边,嘶声喊道。

周文远一剑劈开一名灰衣人的头颅,环顾四周。己方伤亡惨重,而敌人显然有备而来,依靠着庙宇复杂的地形和人数优势,正在步步紧逼!更让他心焦的是——没有看到任何被掳孩童的踪迹!这庙里…似乎只有伏兵!

中计了?!这里根本不是真正的祭坛?!是陷阱?!

就在周文远心神剧震的瞬间!

“周大人!别来无恙啊?”一个尖利、油腻、充满怨毒和得意的大笑声,从大殿后方残破的帷幕之后响起!

紧接着,一个肥胖的身影在几名灰衣刀手的簇拥下,慢悠悠地踱了出来。油光满面的脸上,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残忍和快意的光芒,正是李扒皮!他手中,赫然把玩着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刻着狰狞虎头纹路的青铜令牌——正是周文远失落的那枚虎符!

“虎符?!”周文远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嘿嘿,想不到吧周大人?”李扒皮得意地晃着手中的虎符,“你的人骨头挺硬,临死还攥得死死的。可惜啊,埋得再深,也逃不过老子的手掌心!有了这玩意儿…”他脸上的肥肉挤出一个恶毒的笑容,“等收拾了你们,老子就能名正言顺地‘接管’城防!到时候,整个清源城,就是老子献给黑大人的祭品!哈哈哈!”

“狗贼!你休想!”周文远目眦欲裂,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他如同暴怒的雄狮,不顾一切地挺剑朝着李扒皮猛冲过去!剑锋直指对方那肥胖的咽喉!

“保护李爷!”李扒皮身边的灰衣刀手立刻迎上!

刀光剑影瞬间将周文远淹没!他虽勇猛,但连番激战,体力消耗巨大,此刻又被怒火冲昏头脑,瞬间险象环生!张捕头、赵六等人也被更多的灰衣人死死缠住,根本无法救援!

“周文远!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李扒皮躲在刀手身后,发出猖狂的大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种极其低沉、压抑、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巨兽苏醒般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狂暴的风雨和厮杀声,猛地从龙王庙大殿地底深处响起!这嗡鸣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冰冷和…吸引力!仿佛能直接撼动人的灵魂!

所有正在厮杀的人,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砸中了心神!

周文远猛地感到怀中一热!他下意识地摸去——是那枚从破庙祭坛带回的、画着三道爪痕的草偶!此刻,这粗糙的草偶,竟在微微发烫!而且…它似乎正不受控制地、微微地…指向大殿后方某个方向?!

与此同时!

县衙后堂厢房内!

“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