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混沌初开,九鼎现世

浓稠如墨的黑暗吞噬了意识,冰冷刺骨。陈曦小小的身躯蜷缩在无边无际的魇境里,耳边是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贪婪的喘息。

“吼——!”

一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巨瞳骤然撕裂黑暗,紧接着是布满倒刺的利爪,裹挟着腥风当头拍下!獠牙森然滴落粘稠的涎液,血盆大口仿佛能吞噬星辰!

“阿爹!救我!黑雾里有怪物!”

陈曦猛地从草席上弹坐起来,小脸煞白如纸,豆大的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溺毙的边缘挣扎回来。

那双惊魂未定的眼睛,还残留着妖影嶙峋、爪牙撕裂的恐怖景象。

一只粗糙却温暖的大手立刻覆上他冰凉的脊背,带着安抚的力量轻轻拍打。

“曦儿,别怕,只是梦魇。有阿爹在,妖物进不来。”

父亲陈风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但借着窗外透入的惨淡月光,陈曦分明看到阿爹眼底深处那抹极力压制的惊悸与深沉的无奈。

屋外,夜枭凄厉的啼叫划破死寂,更添几分不祥。

“阿爹…那眼睛…好大…好可怕…”

陈曦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陈风将儿子搂得更紧了些,粗糙的下巴抵着孩子的发顶,目光却投向窗外那片仿佛凝固的黑暗。

“不怕,曦儿。记住,你是陈家的儿郎,我们身上流着守陵人的血,天生就该…直面这些邪祟。”

他话中带着一种沉重的使命感,却又在“守陵人”三字出口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夜露寒气的风灌了进来。须发皆白的老村长陈老根佝偻着背,拄着木杖走了进来,浑浊的眼睛扫过惊魂未定的陈曦,最终落在陈风脸上,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化不开的愁云。

“风小子,村东头老李家的篱笆又被刨开了,牲口棚里…只剩一滩血。”

陈老根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灵气一天比一天稀薄,地里的苗子蔫头耷脑,连村口那口百年不枯的灵泉眼都快见底了...这世道,唉!”他重重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死气沉沉的夜空,“人族气运,当真如风中残烛,飘摇欲熄啊。若无神迹降世,恐难逃…灭族之祸。”

陈风沉默着,抱着陈曦的手臂肌肉紧绷。陈家,作为世代依附于东极嵎夷那片仙家圣地的家族,本应比普通村民更知这天地异变的根源。

那传说中的九鼎封印之力,正在他们的血脉感应中,如流沙般不可挽回地消散。这衰败,这妖祸,皆源于此。

轰隆——!!!

就在绝望的阴云笼罩小屋之际,九天之上,毫无征兆地炸开一道撕裂苍穹的巨响!那声音并非雷霆,却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无上伟力!

紧接着,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金光自无尽虚空中垂落,瞬间驱散了笼罩大地的阴霾与黑暗!金光之中,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巍然显现。

他身着朴素麻衣,面容却如古神般威严,双眸深邃似蕴含星河运转,悲悯与决绝交织其中。他,便是应劫而生的圣皇——昊天帝!

“天道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妖魔横行,人族何辜!”

昊天帝的声音宏大如天宪,响彻洪荒每一个角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今日,吾以身为引,聚九州地脉之精粹,铸无上神器,镇地脉,锁妖邪,梳灵气,护我人族薪火不灭!”

话音未落,他双手虚抬。刹那间,星辰摇落,无尽星辉化作炽热的洪流;大地轰鸣,九道代表九州本源的精粹龙气破土而出,汇聚于他掌心!天地为之失色,万道为之共鸣!

神火焚天,神锤锻世!在洪荒众生震撼的目光中,九尊承载着无上伟力与希望的巨鼎,在无尽光焰中逐渐成型,散发出镇压诸天的磅礴气息:

金曜鼎:锋芒毕露,锐气冲霄,似能斩断一切妖邪鬼魅!

青木鼎:生机盎然,绿霞氤氲,枯木逢春,泽被苍生!

水灵鼎:至柔至刚,碧波流转,涤荡污秽,润泽万物!

烈火鼎:炽阳焚天,赤炎熊熊,净化魔影,光耀寰宇!

土坤鼎:厚重无疆,黄光沉凝,承载山河,稳固地脉!

天风鼎:疾迅无形,流风回旋,扫荡尘埃,涤清寰宇!

雷泽鼎:天威煌煌,紫电奔腾,震慑八荒,诛灭邪佞!

曜光鼎:圣洁纯粹,白芒万丈,净化世间,洞彻幽冥!

幽冥鼎:玄奥深邃,黑气轮转,执掌生死,界定轮回!

“九鼎,镇!”

昊天帝一声敕令,声震九霄。

九鼎化作九道贯穿天地的神虹,携带着无匹的伟力,轰然落入九州核心地脉!刹那间,肆虐的妖气如冰雪消融,紊乱的灵气被梳理顺畅,狂暴的地脉归于平静。一股久违的、令人心安的安宁气息,开始弥漫在饱受蹂躏的九州大地上。

“阿爹!阿爹你快看!天亮了!好亮!好暖和!”

陈曦早已忘记了恐惧,挣扎着从父亲怀里探出头,小手指着窗外那比十个太阳加起来还要璀璨、还要温暖的金光源头,孩童纯真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撼与憧憬,在那毁天灭地又创世造物的伟力下,绽放出希望的光彩。

陈风仰望着那如神明般的身影,望着那定鼎乾坤的九道神虹,眼中是近乎虔诚的敬畏,更有一股血脉相连的悸动在胸膛深处激荡。他紧紧握住儿子的小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曦儿,看到了吗?那是昊天帝!是他在庇护我们人族!那九尊鼎,便是我们人族未来的根基!记住,牢牢记住今日!记住这份…需要用生命去守护的恩情与责任!”

“守护”二字,他说得格外沉重。

然而,天地间最朴素的法则在此刻彰显——力量的反噬,与力量本身同等酷烈。九鼎之力浩瀚无匹,其维系所需付出的代价,亦非寻常生灵所能承受。更何况,铸鼎定鼎,耗尽伟力的昊天帝,最终选择了归寂。

他踏破虚空,寻得一处与九州地脉核心相连的隐秘空间,作为永恒的沉眠之地——昊天陵寝。九鼎不仅是镇守九州的基石,更是拱卫帝陵安宁、维系陵寝内连接九州气运通道的无上阵眼!

守陵人一脉,应誓而生!

昊天帝陨落之际,以最后的神念与精血,凝成九枚蕴含其守护意志与部分权能的“帝陵魂印”,烙印于九个最忠诚追随者家族的血脉深处,立下不朽的守护契约。

陈家,便是这九大守陵世家之一!从此,他们世代背负的使命,便是守护昊天陵寝的入口,维系陵寝与九鼎的感应,确保帝陵不受侵扰,九鼎封印长存。

这魂印赐予他们微弱感应陵寝气息、沟通九鼎之力的能力,是荣耀,更是枷锁。一种源自契约与天帝陨落时逸散伟力交织而成的血脉诅咒,也随之烙印在守陵人的血脉之中:

魂印之力随血脉传承必然逐渐稀薄、黯淡。更可怕的是,守陵人的血脉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子嗣艰难。生育变得异常稀少,即使有幸得子,婴孩也往往体弱多病,夭折者众。仿佛天地在无声地限制着守陵人一族的规模,昭示着这份使命的沉重与牺牲的必然。

昊天帝在魂印中铭刻的核心,并非仅仅是血脉之力,更是那守护的意志!

“陵寝在,则九鼎稳;意志存,则契约恒!”

这是烙印在每一个守陵人灵魂深处的箴言。即使血脉稀薄如丝,只要守护帝陵、守护九鼎、守护人族的意志不灭,魂印便不会彻底熄灭,契约便仍有一线维系。

一代代守陵人,如同风中的残烛。

血脉的枷锁限制着族群的壮大,稀薄的血脉又难以支撑长期感应和维系契约所需的消耗。为了履行职责,对抗觊觎帝陵或破坏封印的邪祟,可能是妖族大能、堕落修士或某些知晓隐秘的存在,他们往往需要燃烧本就不多的血脉之力,加速了自身的衰亡。

牺牲,成了守陵人注定的终章。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在那浩劫降临、陵寝动摇、封印崩裂的至暗时刻,以自身残存的血脉为引,点燃魂印中最后的守护意志,沟通帝陵与九鼎,换取那扭转乾坤的刹那伟力!

这,是他们用生命完成的最后一次守护。

……岁月流转,沧海桑田。

昊天陵寝的传说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帝陵魂印在守陵世家血脉中的光芒也近乎熄灭。

陈家,作为仅存或已知的最后一支守陵血脉,其魂印之力微弱到几乎无法感应那遥远的陵寝,与九鼎的联系更是缥缈如烟。血脉的枷锁如同跗骨之蛆,让陈家子嗣单薄得可怜,到了陈风这一代,更是仅有陈曦一根独苗,且出生时便先天不足,险些夭折。

陈风看着儿子稚嫩却坚韧的脸庞,心中那份属于守陵人的沉重与忧虑,远超过普通父亲对子嗣未来的担忧——这血脉的诅咒,这渺茫的使命,是否会最终压垮这唯一的希望?

陈家村,这个坐落在东极嵎夷山脉外围、本应受仙门福泽庇护的小村庄,也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中。村口那株曾蕴含灵气的古树,如今枝桠干枯,叶片稀疏泛黄。空气中游离的灵气稀薄得几乎难以捕捉,吸一口,满是尘土与衰败的味道。

陈老根蹲在干涸龟裂的河床边,枯瘦的手指捻起一撮灰白的泥土,看着它在指缝间簌簌落下,浑浊的老眼里是化不开的忧虑:“风小子,你感觉到了吗?这天地...越来越‘渴’了。连我们这靠近嵎夷山的地方,灵气都淡成这样...东极那边仙门传来的消息,也不乐观啊。”

他抬头望向东方那云雾缭绕、仙光隐约的连绵山脉——东极嵎夷,陈家曾经的依靠。

陈风,此时已步入壮年,眉宇间刻着风霜与沉重站在一旁,擦拭着一把陈旧的、刻有简单符文的猎刀——这是陈家作为仙门附属家族,仅存的一点微末底蕴了。

他眉头紧锁:“何止不乐观。老根叔,嵎夷山外围的禁制最近波动得厉害,巡山的仙师们遭遇妖族斥候的次数越来越多...昨天传回的消息,东边三百里的李家坳...被一伙流窜的狼妖...屠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无力感,“青壮尽没,妇孺...十不存一。”

“什么?!”

陈老根手一抖,木杖重重顿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李家坳...完了?那些畜生!”老人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是兔死狐悲的恐惧。

已经长成小小少年的陈曦,正帮母亲整理晒干的药草,这些曾经蕴含微弱灵气的草药,如今药性也大不如前。听到“狼妖”、“屠杀”的字眼,他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他放下草药,几步跑到父亲和村长爷爷身边,急切地问:“爷爷,阿爹!妖兽...到底是什么?它们为什么要害人?”

陈老根看着陈曦稚嫩却已显坚毅的脸庞,仿佛看到了陈风年轻时的影子,也看到了陈家血脉中那抹不去的烙印。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粗糙的大手抚上陈曦的头顶:“孩子,妖兽啊...那是天地间的邪气、戾气所生的魔物!它们骨子里就憎恨着生养万物的大地,憎恨着像我们这样在天地间求存的人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与他们,是生与死的水火不容!”

陈风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言。有对儿子的爱护,有对未来的忧虑,更有那份深埋在血脉中、沉甸甸的守陵人宿命带来的沉重压力,以及那如影随形的血脉枷锁对儿子未来的威胁。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曦儿,记住。面对妖邪,唯有力量!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你的娘亲,村子里的叔伯婶娘,这片生养我们的土地——都需要力量!没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谈。”

他握紧了手中那把刻有古老、如今已几乎失效的守陵符文的猎刀,指节发白。这把刀,曾是沟通魂印、感应陵寝方位的信物,如今只剩下象征意义。

陈曦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父亲的话,村长爷爷的悲愤,李家坳的惨剧,还有童年那个至今仍会偶尔浮现的、充满幽绿妖瞳的噩梦...所有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滚、激荡、最终凝聚成一股灼热的、不屈的意志!

他猛地挺直了尚且单薄的脊梁,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仰起头,目光越过干涸的河床,越过枯黄的山坡,灼灼地投向那东方天际——云雾缭绕中,东极嵎夷山脉的轮廓若隐若现,那里是仙门所在,是力量的象征!

“爷爷!阿爹!”

稚子清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在压抑的空气中斩钉截铁地响起,“我要去东极嵎夷!我要拜入最厉害的仙门!学最强的本事!总有一天,我要让那些吃人的妖兽,再也不敢踏进我们的村子!”

他顿了顿,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一种模糊却强烈的使命感涌上心头,他几乎是本能地喊出了后面的话:“我要...守护这里!守护大家!像...像我们陈家祖祖辈辈守护的...那份责任一样!”

他隐约知道家族背负着特殊的东西,与“守护”有关,却并不完全明了那沉重的真相——昊天陵寝、九鼎、血脉枷锁。

陈风和陈老根闻言,身体同时剧震!

陈风眼中瞬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痛楚和一种宿命般的悲凉。儿子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那尘封的、属于守陵人的沉重记忆匣子。

意志传承...这血脉稀薄、被枷锁束缚的孩子,竟然在懵懂中喊出了守陵人最核心的誓言!这是巧合?还是...魂印在血脉最深处那几乎不可查觉的悸动?

陈老根则更显惊骇和忧虑,他深知陈家那不能言说的秘密和诅咒。

风,卷着尘土和枯叶,呜咽着掠过死寂的村庄,仿佛在回应着少年懵懂却坚定的誓言。东方的天际,嵎夷山脉的云雾剧烈翻滚,仿佛预示着风暴的来临,也像是那沉睡的帝陵,在冥冥中投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注视。

浩劫将至,九州大地风雨飘摇!

帝陵沉寂,九鼎蒙尘!

最后的守陵血脉,这被诅咒的希望...能否点燃那湮灭的魂印,唤醒沉睡的守护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