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历 372年，锈镇第三区的合金板房在酸雨敲击声中苏醒。凌昭趴在齿轮工作室的维修台上，任由带着机油味的热风灌进领口，左眼的机械义眼正在接受第 17次校准。这台二手义眼的虹膜括约肌齿轮组已磨损至临界值，导致瞳孔开合时总会在视野边缘留下锯齿状的紫色残影——那是钕铁硼磁铁阵列偏移 0.3毫米的典型症状。
“见鬼，这台义眼的散热鳍片居然是用矿业公司的废弃传感器改装的。”齿轮的扳手敲在工作台边缘，溅起的火星在他护目镜上跳成细碎的光斑，镜片内侧的微型显示屏正同步着义眼的检测数据，“你父亲要是看到你用这种残次品，能从地核爬出来拧断我的脖子。他当年给你母亲做的义眼，视网膜层压着三层纳米导线，能解析到扫描车量子加密信号的谐波共振频率。”
凌昭摸着义眼边缘的散热孔，那里还留着父亲去年用焊枪修补的痕迹——三道平行的熔痕，正是火星机械师行会的学徒印记。“能看清三米内的齿轮纹路就行，反正矿业公司的扫描车只认污染标记。”她指尖划过工作台边缘的星图，父亲用废芯片刻的北斗七星，勺柄永远指向东南方的垃圾山，每个星点都对应着不同的信号频率：天枢星是齿轮工作室的紧急频道，天璇星是苏芮的情报中继站。
苏芮的荧光蓝发梢突然从通风口探出来，随身携带的金属罐“不小心”碰响了齿轮设置的次声波警报铃。这个改装过的警报系统由废弃的机械犬听觉传感器制成，能捕捉到 18kHz以上的空气震动——那是矿业公司新型扫描车履带特有的频率。“第三区东边的扫描车换了新型号，”她的声音带着机械义喉特有的电流杂音，脖子上的能量手环正以摩尔斯电码闪烁，“红外滤镜升级到第 7代，能穿透三级防护服下的皮肤电阻差异，连老 K藏在义肢里的反物质碎片都能扫出来。”
齿轮的扳手精准敲在苏芮手背，却刻意避开了她手腕内侧的神经接口——那里埋着从蜂巢机械犬身上拆解的生物传感器。“小崽子，这是昭昭的早餐。”他转身打开墙角的暗格，取出枚嵌着荧光粉的信号弹，弹体表面蚀刻着精密的齿轮阵列，“告诉锈镇的老鼠们，今晚去废铁场领纳米伪装液。”他转动信号弹顶部的调节环，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中，荧光粉的波长被调整到与扫描车热成像系统的盲区匹配，“这批伪装液用了老 K改良的碳纳米管，能在皮肤表面形成 0.01毫米的仿生黏膜，连蜂巢的分子光谱分析仪都能骗过。”
凌昭咬着饼干凑近工作台，义眼的低清屏幕上，齿轮正在调试的脉冲手枪部件泛着冷光。枪管内侧刻着细密的齿轮纹路，那是父亲改良的电磁共振装置，每 0.5毫米的齿距都经过精确计算，能在击发时产生与矿业公司信号干扰器同频的共振波。枪管尾部新增的微型反物质电池插槽边缘，刻着父亲名字的缩写“LY”，与凌昭后颈的芯片编号完全一致。
“这次能撑过矿业公司的信号干扰吗？”凌昭注意到枪管表面镀着层暗银色的金属膜，那是从垃圾山回收的反辐射涂层，能反射 97%的电磁脉冲。
“撑不过就把枪管拆下来给你当发卡。”齿轮突然抬头望向窗外，酸雨不知何时停了，第三区中央广场的全息屏正在播放星际矿业的宣传片。广告中的地球星空璀璨，可凌昭知道，那些都是用全息投影仪伪造的——真正的地球星空，早在三十年前的生态战争中就蒙上了核尘埃。齿轮敲了敲脉冲手枪的握把，那里镶嵌着块锈镇特有的赤铁矿石，“这次用了双螺旋膛线，能让子弹在飞行中产生稳定的量子涡流，就算蜂巢的电磁屏障也能撕开个缺口。”
凌昭摸着胸前的吊坠，母亲留下的红宝石在义眼视野里呈现出诡异的数据流。这枚看似普通的首饰，实则是台微型生物信号处理器，内部的纳米线圈能接收后颈芯片发出的脑电波。自从三个月前父亲在第三区仓库遇袭，吊坠的接收频率就始终锁定在 37.2MHz——那是父亲最后一次通话时的频道，背景音里夹杂着齿轮与机械犬搏斗的声响。
“昭昭！”苏芮突然从通风口滑下来，荧光发胶蹭了满脸，她胸前的能量手环正在发出急促的蓝光，显示附近有蜂巢信号源。“扫描车提前进区了，这次带队的是蜂巢的机械犬！”她扯开腰间的袋子，倒出半把五颜六色的粉末，每颗粉末都经过不同的表面处理：粉色粉末含有能引发机械犬传感器过载的钚元素，蓝色粉末中的微型电磁铁能干扰机械犬的地磁导航，绿色粉末则藏着老 K改良的纳米追踪器。
齿轮的扳手重重敲在桌上，震得工作台上的齿轮零件四散飞溅：“绿色留给你自己！昭昭，走密道去垃圾山，把这个交给老 K。”他塞进凌昭掌心的，是枚刻着齿轮与焊枪的金属徽章，边缘还带着新鲜的切割痕迹，徽章内部嵌着块微型芯片，“记住，遇到机械犬就用义眼盯着它的传感器，数到三就跑。这枚徽章能模拟矿业公司士兵的生物电信号，但有效时间只有 17分钟——足够你穿过扫描车的封锁线。”
凌昭刚钻进通风管道，就听见远处传来扫描车的履带声。义眼突然捕捉到异常的热源信号——三辆涂着蜂巢标志的装甲车正从第四区方向驶来，车顶的机械犬正对着地面疯狂嗅探。这些经过基因改造的机械生物，鼻腔内的纳米传感器能识别火星红土中的放射性同位素，精度达到皮克级别，连三个月前接触过反物质电池的皮肤细胞都能分辨。
管道尽头的出口通向垃圾山的拾荒者聚居区，凌昭刚露头，就看见老 K正在用生锈的铁板修补避难所。这个总把锈镇刺青藏在袖口的男人，此刻正把反物质电池碎片埋进废墟。他使用的工具是把改装过的声波焊枪，能在真空环境下焊接金属，枪口的集音器上刻着与齿轮工作室相同的北斗七星图案。“带着芯片的老鼠们，该换窝了。”他抬头时，左眼的机械义眼泛着与凌昭同款的蓝光，义眼表面的防辐射涂层已经剥落，露出底下复杂的电路板，“蜂巢的新扫描车装备了量子雷达，能穿透 10米厚的合金板，我们得去更深的地下——那里藏着你父亲当年挖的逃生隧道。”
暮色降临前，凌昭回到齿轮工作室，发现父亲常用的焊枪不见了。齿轮正在工作台刻新的星图，金属屑落在他颈后的疤痕上，那些疤痕是二十年前在矿业公司矿难中留下的，每道疤痕下都埋着微型定位器——矿业公司曾用这些定位器追踪反抗者，如今却被改造成信号中继站。“你父亲当年总说，锈镇的孩子不该只看见红色的天。”他突然把焊枪塞给凌昭，这把焊枪经过深度改装，枪口能发射不同波长的激光，“今晚跟我去第三区仓库，该让矿业公司尝尝铁锈的味道了。记住，用焊枪时要配合星轨手势，每个动作对应不同的频率波段——天枢星手势能激活干扰波，天璇星手势能锁定目标共振点。”
窗外，星际矿业的扫描车正在喷洒消毒雾，白色的雾气中，苏芮的荧光粉信号在垃圾山顶一闪而过。凌昭摸着焊枪上父亲的指纹凹痕，义眼突然捕捉到远处的异常——第三区仓库的方向，有个戴着蜂巢面具的身影正在调试生物扫描装置。那台装置的核心部件，正是父亲三个月前试图盗取的新型生物标记模块，模块表面的量子点阵列，能通过分析瞳孔虹膜的毛细血管分布，精确识别每个锈镇居民，误差不超过 0.001微米。
凌昭的后颈突然传来芯片的灼痛——那是生物标记被扫描的警示。她知道，属于锈镇的夜晚，即将在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中，迎来新的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