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亡国公主

宁乾国，上元节宴会。

烛火通明，笙歌鼎沸。

宁乾国的少年君王邹钰一袭紫袍，面冠如玉，矜贵无比，正一脸玩味地看着眼前俯伏在地的瘦弱女子，笑意不明。

“这就是风随国公主？确如传闻所言姿容绝佳，就是老了点。”

邹钰言语里满是不屑，搂过身旁娇艳的宫妃，没再多看地上的女子一眼。

再姣好的容颜都抵不过时间摧残，如今的风随国公主，只能说是风韵尚存，也算不得绝世美人了。

这样的老公主即便是自荐枕席，他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床榻。

宫宴上，臣子们闻言窃窃私语，多在调笑这公主如何卑微下贱，只有太师出声提醒。

“陛下，公主今日来我朝为质，不宜久跪，有失我朝风范。”

太师的话算是有些分量的，即便是君王也不得不听上几分。

邹钰不情愿地伸出手去扶地上的女子，却在快要触及她的手时，快速收回手来。

那是一只极度沧桑的手，不似寻常女子般娇嫩细长，上面布满冻疮，细细的青筋忽隐忽现，有些怖人。

“真是恶心。”邹钰脸上增了几分厌恶。

“陛下，这贱妇曾在七国为质，最是淫荡无耻，牝声浪气，用下作手段勾引过无数男人。现今年老色衰，故技重施已是不能了，瞧这满手的污秽，别脏了陛下的手。”

见此情状，邹钰怀中的宫妃唇边绽开一抹笑容，娇声细语。

言语中俨然有将那女子视作娼妇之意。

邹钰面色阴沉，大手一挥重重扇在跪着的女子脸上，留下一枚猩红的掌印，像胭脂般在白净的脸上散开来。

见君王如此，大臣们的哄笑更是大声，此起彼伏。

“风随国公主柳次绝，伏叩问宁乾国陛下安。”

群臣笑声刺耳异常，但柳次绝仍旧选择了俯首低耳，腰肢又软了几分，伏跪在地。

此次她得知宁乾国有意灭风随国，才星夜兼程赶路，以质子身份入国，力图为风随国谋得一线生机，必须要忍耐。

何况这么多年来，她早已经习惯奴颜婢膝，任由他人予取予求，受这点屈辱算什么。

见柳次绝服软，邹钰忽而又起了玩心，嘴角扬起一丝邪笑，示意她过来。

局势有所缓和，柳次绝跪着爬到邹钰跟前，柔媚的脸上尽是谄媚讨好。

酒香弥漫，柳次绝朱唇咬着酒杯，衔送到邹钰面前，眸光楚楚可怜，活像一只受伤求饶的雌兔。

“真是贱胚子。”那刻薄的宫妃一撇嘴，口头仍是没有放过这位老公主。

邹钰稍稍松了松宫妃的外衫，眼底笑意更甚，悠悠开口道，“朕的臣子们尚且没有乐子。”

柳次绝向来会看眼色侍奉人，怎会不懂君王的意思。

柳次绝宽了外衫，叼着酒杯，再度跪着爬向诸臣子，逐一劝酒。

群臣嬉闹，看着这位老公主的笑话，更有大胆者上前来撕扯她的衣裙。

劝完一圈酒，柳次绝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堪堪蔽体，露出了胳膊和小腿上的深浅伤痕。

娇弱柔媚的美人，饶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摧残，肤色依旧白皙，惹得好几个臣子垂涎欲滴，还想上手抚摸那白嫩的肌肤。

柳次绝自知狼狈不堪，却继续陪着笑劝酒，丝毫没有反抗。

“披上吧。”

“臣……”

太师终是不忍，替她披上了件外袍，劝阻君王的话到了嘴边被噎了回去。

“太师今日身体不适，来人，送太师回府。”

邹钰淡淡几句，却自带一股威势，一记眼刀让众人霎时噤声，连奏乐都暂停了。

此时君王正在兴头上，谁敢真搅扰这份兴致，怕是弃家族与前程不顾了。

只有太师，自小教导君王，又有先王的情分在，但要是以为能做得了君王的主，那就太高估自己了。

侍卫闻声，半请半推地送太师离开了宴会。

邹钰轻嗤一声，抿了一口酒，神情一如往常。

看到邹钰神情无异，众人皆松了口气，却不敢再像方才那般放肆。

太师为她说句话竟也这般难容，可见这回只会比之前的七国更难说服，柳次绝暗暗叹息。

柳次绝早就知道，国弱民穷，饿殍遍野，像她这样的质子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但想到只凭一己之力能让风随国犹存，她便不觉得苦了。

柳次绝将外袍搁在一边，斜倚在桌前，斟满了酒，又劝起酒来。

突然，一道欢快的高音，击碎了宴会的热闹。

“捷报！捷报！宁乾国军队攻破风随国银城，风随国灭！”

群臣纷纷向君王贺酒道喜。

“恭祝陛下大破风随国！”

“宁乾国军队无往不胜！”

“天佑宁乾国！陛下万世英明！”

“……”

柳次绝愣在原地，神情有些恍惚，胃里翻滚着一阵恶心。

殿外那道高音进了大殿，继续汇报着前线战况，战胜的兵士声音格外得意。

“陛下，宁乾国军队势如破竹，一举攻破风随国，六十万逆贼已悉数剿灭。张将军两日后即将率军返程，特命属下先行来报。”

邹钰大喜过望，当场封报信士兵为威成校尉，赏黄金百两。

风随国破，多么刺耳的几个字。柳次绝咬紧了唇边的酒杯，耳中已经听不清周边嘈杂的声音。

女子之身，多年为质，不过是为风随国的子民再谋一些时日的安宁。只是她没料到，今日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连仅存的念想都被扼杀了。

六十万子民，无一生还，风随国亡了。柳次绝成了亡国公主，二十年来支撑着她的那股心气也散了。

席间，宁乾国君臣之间酒过三巡，倒想起她这个破败的亡国公主来了。

邹钰似笑非笑，漆黑的双眸斜睨了一眼地上无力的女子，懒懒说道：“老则老矣，姿色尚存。老公主的滋味，想必诸位都想一探究竟。今日，朕与诸位共尝，如何？”

闻言，有等不及的臣子已经抚上了柳次绝的缕缕青丝。

柳次绝心中恨意滔天，自是不必再忍了，颤颤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水渍。

如今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大不了活不下去就不活了。什么公主体面，在国破家亡面前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