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实之镜

净世教的秘密营地隐藏在星罗城地下废弃的魂导铁路网中。昏暗的隧道被改造成临时居所,银色符文在墙壁上闪烁,提供着微弱的光亮和有限的精神防护。

云澈坐在最内侧的圆形石室里,凝视着自己已经完全黑晶化的右臂。三天了,自从星罗城崩塌,自从林焰...他的手指抚过胸口的火神纹章,那里一片冰凉,没有任何回应。

“吃点东西吧。“林火火掀开布帘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肉汤,“你三天没进食了。“

云澈接过碗,但没有喝。他的左眼冰蓝瞳仁扫过汤面,瞬间将其冻结:“不需要。神力维持就够了。“

林火火皱眉:“姐姐说过,保持人性需要最基础的习惯。“

“人性...“云澈抬起黑晶右手,指尖轻轻一碰,石床边缘便无声地化为粉末,“正在被神力吞噬的东西?“

“别这样说!“林火火突然提高音量,眼中噙着泪,“你知道姐姐牺牲自己不是为了看你变成...变成...“

“怪物?“云澈替她说完,声音平静得可怕,“看看这个。“

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五种神纹围绕火神纹章形成完美对称,而中央的弑神印记则像黑洞般吸收着周围光线。更惊人的是,这些纹路正在缓慢扩张,如同活物般爬向脖颈和腹部。

“每过一小时,神性就多一分。“云澈重新拉好衣服,“我能感觉到情感在流失,记忆在模糊...很快,'云澈'这个人将完全消失,只剩下一个叫'弑神者'的武器。“

林火火刚要反驳,布帘再次掀开。年长的净世教徒——现在云澈知道他叫银晖——站在门口,银白竖瞳中带着凝重:“大祭司醒了,要见你们。“

地下营地的中央是个圆形大厅,墙壁上挂满了破损的古籍和星图。大厅正中悬浮着一面银色镜子,镜框上刻满了龙语符文。镜子前躺着净世教大祭司,她的状况比三天前更糟——半边身体已经晶体化,银白竖瞳黯淡无光。

“云澈...“她虚弱地招手,“来看真实之镜。“

云澈走到镜前,镜面却没有映出他的倒影,而是显示出一团纠缠的能量——六色光芒被黑线贯穿,中心是个模糊的人形。

“你的真实形态。“大祭司咳嗽着,嘴角渗出蓝色液体,“六神之力与弑神之力勉强平衡,但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

她示意银晖调整镜子角度。镜面波纹荡漾,显示出另一个画面:一团微弱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动,周围有金色锁链试图缠绕它。

“林焰!“林火火扑到镜前,“她还活着?“

“不完全是。“大祭司艰难地撑起身体,“她的意识碎片被困在母神领域,就像风中残烛。但这也意味着...“她看向云澈,“火神本源没有完全消散。“

云澈胸口的纹章突然传来一阵温热,转瞬即逝。这微弱的联系让他黑晶化的手指微微颤抖:“怎么救她?“

“首先,了解你的敌人。“大祭司示意银晖取来一本金属封面的古籍,“母神不是创世神,而是混沌吞噬者——来自世界之外的灾厄。“

古籍自动翻到特定页面,投影出三维影像:浩瀚星空中,一团黑色雾气吞噬着一个又一个星球。当它接近斗罗星时,两条巨龙——一金一黑——联手将其拦截,最终黑龙将自己化为锁链,金龙则化作封印。

“龙神与修罗神。“大祭司解释道,“但他们发现混沌无法被彻底消灭,只能封印。为此,修罗神分裂自己的血脉,创造守护与毁灭两支传承,作为封印的活体钥匙。“

影像变化,显示出两个婴儿被不同家族收养的画面。云澈认出了其中一个襁褓中的玉佩——正是老渔夫描述的那个!

“所以神王和我...“

“是刻意培育的双生子。“大祭司点头,“当你们的力量都达到一定程度时,血脉呼唤会迫使你们融合,形成完整的弑神者。这是修罗神留下的最后保险——如果混沌苏醒,弑神者将与其同归于尽。“

云澈的黑晶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向古籍,在接触页面的瞬间,一段隐藏信息被激活——初代修罗神的全息影像浮现出来,与云澈有着惊人的相似面容。

【后来的继承者,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计划已经启动。】全息影像说道,声音带着金属质感,【记住,母神最强大的武器不是力量,而是欺骗。她会让你相信自己是救世主,而实际上...】

记录突然中断,全息影像扭曲消散。大祭司面色凝重:“我们一直不明白后半句的含义。母神被封印是事实,不是吗?“

云澈想起精神世界中见到的母神投影——那些扭曲的面孔,痛苦的表情...如果那只是伪装呢?

“镜子还能显示什么?“他突然问,“关于我的未来。“

大祭司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银晖和其他净世教徒围成一圈,开始吟唱古老咒语。镜面如同水银般沸腾,然后逐渐平静,显示出...

一个完全由黑晶构成的恐怖身影,背后六只不同颜色的光翼,胸口是旋转的混沌漩涡。它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脚下踩着神王的残破王冠。

“修罗战神...“大祭司声音发抖,“完全神化的弑神者。“

林火火捂住嘴:“这...这会是云澈的未来?“

“可能的未来之一。“大祭司关闭了画面,“如果你继续沿着现在的道路前进,放弃所有人性,只追求力量的话。“

云澈沉默良久。他的黑晶右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这次连小臂都出现了裂纹:“有别的选择吗?“

“平衡。“大祭司指向镜子,“看看你现在的状态。“

镜面再次变化,这次显示的是云澈体内的能量分布——六神之力如同六色河流,被弑神之力的黑线贯穿,但在最深处,有一簇微弱的火苗仍在燃烧。

“林焰留下的火种。“大祭司解释道,“只要它不灭,你的人性就有锚点。但要想真正平衡,你需要...“

她的话被突然的震动打断。隧道顶部掉落碎石,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银晖冲出去查看,很快慌张地跑回来:“新神盟的钻地机!他们找到我们了!“

“带他们去圣地。“大祭司命令道,自己却躺回原地,“我来拖住追兵。“

“不行!“银晖反对,“没有您,仪式无法完成!“

“我已经半只脚进棺材了。“大祭司苦笑着展示自己晶体化的身体,“云澈才是关键。快走!“

林火火拽着云澈跟上银晖,穿过一条隐蔽的隧道。身后传来爆炸声和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大祭司她...“林火火声音发抖。

“牺牲了。“银晖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为了最后的希望。“

隧道尽头是一扇刻满符文的金属门。银晖割破手掌将血按在门中央,符文依次亮起蓝光。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球形空间——净世教最核心的圣地。

圣地中央是个圆形水池,但不是普通的水——银色液体中漂浮着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是一段记忆。四壁书架摆满了古籍,最显眼的位置供奉着一枚破损的龙鳞。

“龙神之鳞,最后一片。“银晖敬畏地介绍,“里面封印着母神真实形态的记录。“

云澈走向水池,水自动分开,形成一条通道。池底躺着一面镜子——比外头那个更大,镜框是两条互相缠绕的龙。

“真实之镜的本体。“银晖示意云澈站到镜前,“它会展示你需要看到的真相,而不仅仅是想要的。“

云澈深吸一口气,站定位置。镜面起初模糊,然后逐渐清晰——映出的不是他现在的样子,也不是未来可能的修罗战神,而是...一个普通渔村少年!

“这是...“

“你的本源。“银晖解释,“剥离所有神力后的核心自我。“

镜中的少年微笑着说了什么,但没有声音。接着画面变化,显示出七条不同颜色的线贯穿少年的身体——六神之力加弑神之力。少年痛苦挣扎,身体逐渐扭曲...

“没有平衡的融合就是毁灭。“银晖忧心忡忡,“大祭司说过,你需要找到'调和剂'。“

云澈想起霄的风雷晶体,萧岩的雷神之心,还有...林焰的火神本源。这些外力都在不同程度上帮助过他稳定神力。

“极北之地。“他突然说,“霄提到过熔炉遗迹。“

银晖点头:“古代龙神的锻造场,据说能重塑神性。但那里现在被母神的爪牙控制了。“

林火火插话:“如果姐姐的火种真的还在...“

“需要先找到保存火种的方法。“银晖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水晶瓶,“净世之瓶,能暂时容纳神性存在。“

云澈刚要接过,整个圣地突然剧烈震动。书架倒塌,池水翻腾。银晖脸色大变:“他们突破防线了!快,进行精神链接!“

“什么链接?“

“与母神领域的短暂连接!“银晖将水晶瓶塞给云澈,同时把林火火推向另一边,“通过火神纹章找到林焰的火种!这是唯一的机会!“

云澈还没来得及反对,银晖已经启动了圣地机关。无数银色符文从地面升起,形成封闭的结界。同时,池水沸腾,升起两道水柱将云澈和林火火分别笼罩。

“记住!“银晖最后喊道,“母神会伪装成救世主!不要相信她的任何——“

爆炸声吞没了剩下的话。结界外,金属墙壁被某种巨力撕裂,金光涌入。云澈在最后一刻看到银晖化身为一道银芒冲向入侵者...

然后水幕封闭,他的意识被拉入精神世界。

这里不是之前见过的星空,而是一片纯白空间。云澈以完整人形出现,但右半身仍然是黑晶状态。对面站着林火火,她惊讶地打量自己:“我们...这是在哪?“

“精神领域。“云澈环顾四周,“银晖把我们送进了共享意识空间。“

胸口的火神纹章突然发烫,一道金线延伸出去,指向白色空间深处。云澈和林火火对视一眼,沿着金线前进。

没走多远,白色渐渐变成淡金,然后是暗金。空气中开始漂浮着黑色微粒,像是燃烧后的灰烬。金线越来越亮,最终将他们引到一个奇异的地方——这里悬浮着无数记忆碎片,每个碎片中都困着一个痛苦的灵魂。

“母神领域的前厅。“云澈警觉地观察四周,“她在收集痛苦记忆作为养分。“

林火火突然指向远处:“看!“

一团微弱的火焰在黑暗中挣扎,周围缠绕着金色锁链。即使相隔甚远,云澈也能认出那独特的波动——林焰!

他们冲向火团,但每一步都变得比上一步更艰难。空气中无形的阻力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像是在胶水中前进。

“她太深了!“林火火喘着气,“我们到不了那里!“

云澈尝试调动神力,但这里只有纯粹的精神存在。就在一筹莫展之际,火团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剧烈闪烁起来。一条纤细的火线突破锁链束缚,延伸到云澈面前。

“她在帮我们!“林火火抓住火线,“顺着爬过去!“

两人沿着火线前进,阻力顿时小了许多。随着接近,云澈看清了火团的真实状况——林焰的意识已经极度虚弱,火焰只有拳头大小,而且还在不断缩小。

“姐姐!“林火火哭喊着伸出手。

火焰微微跳动,传出微弱的波动:【小火...云澈...快走...这里是陷阱...】

“不!我们来带你回家!“林火火掏出净世之瓶,【用这个装你的火种!】

【太迟了...】林焰的波动充满悲伤,【母神已经...在我里面种下种子...】

云澈这才注意到,火焰核心处有个极小的黑点,正随着跳动逐渐扩大。母神不仅囚禁了林焰,还在污染她最后的意识!

“坚持住。“云澈的黑晶右手触碰火焰,“我来净化它。“

【不!】林焰的波动突然变得激烈,【弑神之力会彻底摧毁我!只有...熔炉...能分离...】

火线突然绷紧,然后开始断裂。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记忆碎片纷纷坠落。一个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多么感人的重逢啊...可惜要提前结束了...】

纯白空间迅速染黑,一个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巨大身影浮现出来。她有着女性的轮廓,但每寸“皮肤“都是扭曲的人脸,那些脸时而哭泣,时而狞笑,不断变换着表情。

“母神...“云澈将林火火护在身后。

【叫我母亲,孩子。】母神的声音带着虚伪的慈爱,【你终于来到我面前了。看看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把你变成工具,武器...】

她伸出一只由面孔组成的手,掌心浮现出云澈在渔村的记忆:【我可以抹去所有痛苦,给你真正的家...】

火神纹章突然发烫,林焰的火焰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别看她展示的!看背后!】

云澈集中精神,穿透母神制造的幻象,看到了恐怖的一幕——那些“痛苦“面孔背后,连着的是一条条细如发丝的金线,全部延伸向某个更深的黑暗。而金线的另一端...是无数被操控的灵魂!

“你在收集痛苦能量喂养混沌!“云澈恍然大悟,“你不是被封印的创世神,你就是混沌本身!“

母神的慈爱面具瞬间崩塌。所有面孔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愚蠢!没有混沌,哪来秩序?没有毁灭,哪来新生?】

空间开始崩溃,火线一根根断裂。林焰的火焰被快速拉回黑暗深处,她的最后波动传来:【极北熔炉...找到我的火种...】

“姐姐!“林火火绝望地伸手,却只抓到一把火星。

母神的面孔聚合体扑向他们:【既然不愿接受馈赠,那就成为养分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劈开黑暗——是银晖!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化,但手中净世教权杖依然闪耀:【走!】他挡在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