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顶峰的雪

北航BBS用户破百万的庆功宴上,沈清秋的白裙被香槟溅湿。

苏望当众宣布将一半股份转至她名下。

没人知道医院传真正飘向总裁办——“血检异常”。

更无人注意角落红裙少女,正将论文撕碎扔进香槟塔。

扉页署名:林薇。

她的冷笑淹没在欢呼里:

“苏望,你的神坛该换人坐了。”

香槟塔折射着宴会厅水晶吊灯碎裂的光斑,泡沫沿着杯壁滑落,像融化的钻石。苏望站在人群中央,黑色西装衬得他肩线锋利,重生带来的三十岁灵魂被困在二十岁的躯壳里,唯有眼底沉淀的光暴露着与年轻面容不符的深水。

“用户数破百万!”技术总监老赵用叉子敲击酒杯,醉醺醺的喊声点燃了整个大厅,欢呼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沈清秋就站在苏望身侧。一袭珍珠白的露肩缎面长裙,衬得她脖颈线条如天鹅般优雅,未束的长发松挽在肩后,颊边不经意垂落几缕发丝,柔和了稍显苍白的脸颊。她是喧闹里唯一安静的岛屿,唇边噙着浅浅笑意。苏望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看着她接过侍者递来的一杯香槟,晶莹的泡沫堆在杯口,如同凝固的雪。

他伸手,自然而然地接过那杯酒。指尖相触时,她指腹微微的凉意让他心头轻蹙。“你的胃受不了这个,”他低声说,声音只够飘进她耳中。

老赵端着两大杯满溢的香槟挤过来,嘴里嚷嚷着“双喜临门”,“嫂子也得喝!”醉意上头的手向前猛地一送,酒杯边缘磕在沈清秋另一只手上端着的果汁杯壁上。“哗啦——”

浅金色的酒液如同碎裂的河,骤然泼在她胸前那片纯净的白缎上。冰凉的触感瞬间渗透布料。她轻抽一口气,本能地向后小退半步。裙面上深色的洇痕迅速蔓延开,像一片突兀的阴影。

“老赵!”苏望声音不高,却冰凌般瞬间冻住了老赵脸上醉醺醺的笑。

“对、对不起嫂子!我……”老赵的胖脸涨红,手足无措。周围短暂的静默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沈清秋身前那片狼藉上。

一片尴尬的寂静中,沈清秋却笑了。是那种苏望熟悉的,带着一点无奈的温柔笑意,顷刻间冲散了空气中的窘迫。“没事,”她摇摇头,轻轻拍了下苏望紧绷的手臂,示意他松开钳子般握住老赵腕子的手。侍者已经递上厚软的白色方巾。沈清秋接过,从容地按在洇湿处,吸去多余酒液。指尖捏着方巾边缘时,苏望敏锐地捕捉到那白皙的手背上,一道极细、几乎看不见的淡紫色血痕一闪而过。她最近似乎总容易留下这样的痕迹。上次只是书架上的文件夹落下擦过,就在她小臂上留下好几天才消退的青紫。

那抹微不可察的紫红像一根微小的刺,扎进苏望心口。

他不再看那片碍眼的深渍,右手举起自己的酒杯,左手稳稳搭上沈清秋纤巧的腰际,温热掌心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着支撑的力量。

“借着今天的势头,还有一件事要宣布。”苏望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轻易荡开一圈圈涟漪,将整个大厅的目光尽数吸附过来。角落里交头接耳的声音消失了。

“我和清秋相识微末,没有她,BBS可能早就倒在服务器宕机的第一个深夜。”苏望侧过脸,目光沉入沈清秋清澈的眼底,“她是我的第一行代码,也是这段路上唯一不曾动摇的常数。所以,”他微顿,声音清晰地响彻宴厅,“我名下持有的‘天望网络’百分之四十五原始股权,将无偿转让其中一半,归于沈清秋女士名下。”

死寂。针落可闻的几秒之后,巨大的喧哗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宴会厅!

“一半?!”

“天望估值上亿了吧!百分之二十二点多?”

难以置信的惊呼、酒杯掉落在地的脆响、羡慕的窃窃私语瞬间炸开。镁光灯疯了似的闪成一片白昼。

沈清秋愕然抬头,眸子里全是惊诧。她想开口,却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喧嚣里。她下意识地去抓苏望的手,指尖却无意间蹭过他摊开的掌心——那上面一道两寸长、泛白的陈旧疤痕突兀地烙印在肌肤上。那是重生前旧世界崩塌的余烬,一次绝望的代码捍卫留下的烙印。

“不行…这太多…”她急促地摇头,声音被淹没。

苏望的手反握住她微凉的指尖,用力攥紧。“代码没有后悔键,但人有。”他俯首靠近她耳畔,气息拂过她鬓边微乱的发丝,声音低沉却浸透了不容辩驳的重量,“清秋,你是我今生唯一的选择。”

角落里,“啪”一声清脆的碎裂,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猩红的裙摆如同滴落的血珠,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避开地上那只粉身碎骨的香槟杯残骸。

林薇靠着冰凉的罗马廊柱,冷冷地看着人群中心的苏望和沈清秋。宴会厅奢靡的光线在她脸上切割出分明的暗影,饱满的红唇勾起一丝淬毒的讽刺。纤长的手指随意翻动着手里那份崭新的期刊,卷首重磅论文《分布式计算的先天缺陷与“逻辑海啸”模型构想——以BBS平台漏洞为例》,署名:林薇(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

“呵,神坛上的金丝雀。”她指尖用力,坚硬的铜版纸杂志发出不堪承受的呻吟。

“啊呀!”一声娇呼在几步外响起。一个穿着鹅黄色短礼服的年轻女孩踩到了地上流淌的香槟,一个趔趄,撞在香槟塔的基座上。瞬间摇晃!

林薇眼疾手快,几乎是本能地斜跨一步,一手托住那女孩后腰稳住身形,另一只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迅捷无比地向前一探——动作快得只有一片模糊的黑影,稳稳地抓住了倾斜塔基上端一只摇摇欲坠的香槟杯。

鹅黄礼服的女孩惊魂未定,倚着林薇站好,脸颊泛红:“谢、谢谢……”

林薇松开托扶的手,指尖拈着那只金黄色的香槟杯,杯口几颗气泡破裂的轻响微不可闻。她没有看那个险些摔倒的女孩,目光依旧胶着在远处的苏望身上,声音又轻又冷,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整个喧闹的世界:“光鲜亮丽的庆功宴…值得么?”尾音轻挑,像冰冷的钩针。

下一秒,她嘴角那点淬毒的弧度加深。那只抓杯子的手突然向上一扬!整本厚重的学术期刊,连同那篇足以震撼现有分布式计算理论的论文,被她高高抛起!

厚重的铜版纸划出一道近乎锋利的弧线,精准地越过攒动的人头,带着凌厉的风声,如同投向罗马角斗场的利剑,“啪嚓!”一声,狠狠砸进最高一层堆叠的香槟塔中!

玻璃碎裂的巨响堪称惊天动地!脆弱的香槟塔瞬间崩塌了一大块,无数晶莹剔透的酒杯倾覆、碰撞、碎裂!香槟如同决堤的洪流,裹挟着金黄色的酒液和雪白的泡沫,混杂着雪崩般滚滚而下的玻璃碎片,轰然流淌、飞溅!

“啊——!”

“天呐!”

“玻璃渣!小心!”

尖叫声、混乱的推搡、酒液哗啦啦流淌的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欢庆!猩红的裙摆被飞溅的酒滴浸染得更深,林薇在崩塌的盛宴和破碎的光影里后退一步,几乎融入廊柱投下的浓重阴影。冰冷的黑瞳扫过混乱的中心,目光准确捕捉到正将沈清秋迅速护在身后、脸色骤变的苏望,以及被护着的女人那微微睁大的、惊魂未定的眼神。

一道无形的裂缝,已然在巅峰的华彩中无声裂开。

“苏望…你的神坛,该换人坐了。”红唇无声翕动,留下这句无人听见的判词。

宴会厅的喧嚣像被戳破的气球,在玻璃崩裂的瞬间泄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踩在碎玻璃和黏腻酒液中的惊慌脚步,女人的尖叫刺得人耳膜发痛。侍者们端着水桶和拖把仓皇冲向香槟塔的残骸。苏望第一个念头就是护住身边人。

“低头!别动!”他动作快如闪电,揽着沈清秋的肩猛然后撤一步,同时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掀起,宽大的布料如同一道屏障挡开飞溅的碎片和酒液。细小的玻璃碴砸在西装背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

“望……我没事……”沈清秋在他臂弯里轻声说,声音有些发颤,紧紧抓着他衬衫前襟的手指冰凉。

苏望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混乱扫向崩裂的源头。一片狼藉中,香槟塔顶端歪斜,那只引起连锁反应的杂志浸在酒液里,隐约露出封面上复杂晦涩的数学模型图。

林薇!

他的视线在混乱人群中急速搜寻,那抹灼眼的猩红如同投入暗夜的信号弹——她正转身,毫发无损,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制造的混乱。红裙裹着的身影踩着稳稳的高跟鞋,不疾不徐地朝着大厅侧面的小走廊走去。

“清秋,待在这儿别动,我去找侍应生拿干净毛巾。”苏望低声交代,迅速将她安置到远离混乱中心、紧挨着通往小阳台玻璃门的位置。他能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轻微痉挛。

就在他转身要去找人时,秘书小陈面如土色,像被什么东西追赶着,几乎是从侧门冲了进来,手里紧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如同握着一块烙铁。他一眼就看到了苏望,踉跄着冲了过来。

“苏总!苏总!”他压着嗓子,声音带着喘不过气的恐惧,将那张纸硬塞进苏望手里。

白纸黑字。顶端的红色医院徽标像一滴刺目的血。

【…血常规异常…未成熟细胞比例显著升高(12.5%)…血小板计数中度减少…强烈建议立即行骨髓细胞形态学、流式细胞术、染色体核型分析等检查,以明确诊断…】

纸张下方被小陈捏着的地方,一行打印体字扭曲着:【高度怀疑——急性髓系白血病(M3型?)】

苏望的世界瞬间安静了。

所有的尖叫,玻璃碎裂声,老赵惊魂未定的嚷嚷,瞬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沉入深海。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张轻飘飘的纸,此刻仿佛重若千钧,带着死亡冰冷黏腻的触感,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所有的呼吸,所有的血液,都在这一瞬冻结、倒流。

骨髓细胞形态学…染色体核型分析… M3型…

前世的梦魇裹挟着冰雹般的回忆碎片狠狠砸落:病床上枯槁的面容,监护仪上单调而绝望的长音,无休止的化疗带来呕吐和脱发,最后握在手里那只瘦得只剩骨头的手……冰冷刺骨的温度。

重生!他挣扎求生,疯狂攫取财富和力量,为了什么?是为了改写那些绝望,是为了把命运踩在脚下!可是眼前这张纸,像一个巨大的、蘸着血的嘲笑,冰冷地捅进他胸口最致命的软肉里,把他的狂妄、他的自信狠狠碾碎!

代码没有后悔键…但人有…他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如同淬毒的匕首反戈一击。人能后悔?他真的有机会挽回什么吗?

“苏总?苏总?!”秘书小陈急得快哭了,苏望惨白如同白纸的脸色吓坏了他。

苏望猛地惊醒,指尖深深陷进掌心,用剧痛强行拉回濒临溃散的理智。“走……开!”他喉咙发紧,嘶哑地低吼,一把推开挡在眼前的小陈。他此刻不能倒,不能!有人需要他!

他攥紧那张死亡通知书,跌撞着转身,只想确认她还好,她还在!

通往小阳台的磨砂玻璃门半开着,缝隙里泄进几缕庭院清冷的风。晚风里混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沈清秋背对着喧嚣的宴会厅,就安静地站在门外那片小小的阴影里,仰着脸,望着深邃的、没有星星的夜空。白裙沾上的香槟酒痕变成了深色的阴影,如同不祥的印记。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那张苍白的脸在夜色阑珊里显得格外单薄脆弱,眼里的惊惶尚未完全散去。

苏望冲过来,一把将她用力抱进怀里!动作近乎粗暴,带着失而复得的惶恐和深入骨髓的恐慌。怀里单薄温热的身体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怎么了?”沈清秋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困惑地问。

“没事……清秋,没事…”苏望的声音绷得太紧,听起来支离破碎。他将自己的脸埋在她冰凉的发丝间,贪恋地呼吸着那混合着淡淡茉莉香的气息,企图驱散心头暴风雪般的冰冷和那张纸上挥之不去的油墨味。抱住她的手臂控制不住地痉挛收紧,几乎要将她勒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个刚刚窥见的残忍真相。

“只是有点吵……”他的解释干涩而毫无说服力。怀里的人没有动,只是抬起冰凉的手指,迟疑着,轻轻抚上他紧绷的后颈,生涩地试图给予安抚。

就在这时,沈清秋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

细小的温热液体,毫无征兆地落在了苏望紧紧环抱着她的手臂上。一点,两点……

苏望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他猛地松开怀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黑色西装袖口处,几点极淡的、在昏暗夜色下几乎难以辨认的鲜红,在深色面料上洇开一点微不足道的暗斑。

他呼吸骤停,触电般抬起头,看向沈清秋。

她已经飞快地别过脸去,动作仓促得近乎狼狈。纤长的手指捂在鼻下,肩膀微微颤抖着。

夜风吹过,拂动她未束起的长发,几缕发丝粘在了她的嘴角。

苏望的世界里,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清秋……”这两个字如同沙砾般磨过他的喉咙。他伸出手,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穿过粘稠的时光泥沼,颤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无比轻柔地碰触她捂着脸的手指边缘,试图去确认那温热液体的来源。

在他冰冷的手指碰到她同样冰凉的皮肤前一刻——

天空飘下了细小的冰晶。

初雪,悄无声息地降临了。细碎的雪末,在庭院昏黄的地灯映照下,如同点点飘散的灰烬,落在他手臂上那点点刺目的红痕边缘,转眼就被那微薄的热度融化。

冰冷的雪,温热的血。

纯白的雪,鲜红的血。

他维持着伸手想要触碰她的姿势,冻结在寒冷粘稠的夜色里,眼睁睁看着细小的雪花落在她指缝间、落在她鬓角、落在她沾染香槟痕迹的白裙上。她低着头,手指紧捂着脸,仿佛已经融入了这场寂静无声、提前到来的寒冬。

宴会厅里爆发出一阵新的嘈杂和惊叹,似乎是醉醺醺的人群终于也发现了这场不期而至的雪。

热闹是他们的。

苏望的整个世界,只剩下身前这片无声的雪,和他触手可及、却已被冰冷命运骤然划开一道鸿沟的单薄身影。

雪花落在脸上,像淬了盐的刀锋,带着迟钝而绵长的痛。

ps:感觉前面写的不是很理想,重新梳理了一下总提纲,精彩内容敬请期待,敬拜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