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断崖密令

东岭断崖的风卷着雪粒子往人脖子里钻,张小满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他盯着崖顶松树下那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喉结动了动——三天前在废弃哨所截获的密电里,“双铜为钥“的暗号突然在脑子里炸开。

父亲留下的铜牌还贴着胸口,此刻烫得他心慌。

“出来!“生硬的中国话混着铁器碰撞声。

带头的高个男人戴着狗皮帽,帽檐下露出半张青肿的脸——是三天前被义勇军伏击的日军特务队副队长松本。

他手里的刺刀尖挑着块破布,正是张大木常围的灰布围巾。

张小满贴着岩石缝隙往下缩,雪粒灌进鞋窠里,冻得脚趾发木。

他数着松本身后的人数:七个,加上刚才在崖底放风的两个,一共九个。

父亲刻在帐篷墙上的血字突然浮现在眼前:“若你信我“——可此刻松本手里的围巾,分明是父亲贴身之物。

“砰!“松本突然开枪,子弹擦着张小满藏身的岩石炸开,碎石子崩在他脸颊上。“八嘎!“松本用刺刀戳了戳脚边的雪堆,“挖!“两个日军士兵跪下来,刺刀扎进雪地,很快露出半截生锈的铁盒边角。

青鸢计划!

张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天前陈铁柱从日军尸体上扒下的密电里,“青鸢计划核心资料藏于东岭断崖“的密文还墨迹未干。

原来父亲不是逃,是引他来见证这个?

岩石缝隙里突然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张小满的后背绷紧——有人从崖壁另一侧爬上来了。

他摸出怀里的匕首,刀柄上父亲刻的“满“字硌着掌心。

当那个人影翻上岩顶的瞬间,他差点喊出声。

“爹!“

张大木的棉袍破了好几道口子,左脸肿得老高,右眼只剩条缝。

他手里攥着半块砖头大小的石头,见张小满的刹那,眼眶猛地一红:“谁让你来的?“

“你留的纸条!“张小满的声音带着颤,“王二牛说你咬断绳子逃的,我...“

“蠢货!“张大木扑过来,一把将他拽进更深的岩缝,“松本三天前就抓住我了,故意放我走引你上钩。

他们要的不是我,是...“

“砰!“松本的枪响了,子弹擦过张大木的耳尖,在岩缝里激出火星。

张小满这才看见,父亲的右手腕在滴血,绳子勒过的红痕还没消,指缝间夹着半张泛黄的纸页,墨迹被血晕开,隐约能看见“老北沟“三个字。

“找着了!“一个日军士兵举起铁盒欢呼。

松本抢过铁盒,刚要打开,张大木突然扑出去,用身体撞向最近的日军。

张小满反应过来时,父亲已经和两个日军滚作一团,松本的刺刀正往张大木后心扎。

“爹!“张小满甩出匕首,刀光闪过,松本的手腕顿时绽开血花。

趁日军大乱,他拽起张大木就往崖下跑。

雪坡陡得要命,两人连滚带爬,张大木的棉袍被岩石钩住,“刺啦“一声撕开条大口子。

“往左!“张大木喘着粗气,“崖底有座木桥!“

松本的骂声在身后炸响,子弹打在两人脚边的雪地上。

张小满感觉脸上有热流往下淌,也不知是血还是融化的雪水。

他拽着父亲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皮肤里——这是他七年来第一次这么近地接触父亲。

上一次,还是九一八那晚,父亲把他推进地窖时,掌心的温度。

木桥就在眼前。

桥板被雪覆盖着,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冰涧。

张大木突然松开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拿着!

青鸢计划是份名单,记着所有帮过咱们的老百姓...藏在老北沟土地庙里。“他把油纸包塞进张小满怀里,又摸出枚新的铜牌,“这枚刻着庙门暗号,你...“

“爹!“张小满看见松本举着枪冲过桥来,“一起走!“

“走!“张大木抄起块石头砸向桥柱,“我引开他们!“他转身就往反方向跑,棉袍下摆沾着的血在雪地上拖出条红线。

张小满咬着牙,从怀里摸出最后两根雷管——这是炸装甲车剩下的。

他点燃导火索,扔向桥中央。

“轰!“木桥炸成两截,断裂声混着松本的怒吼。

张小满趴在雪堆里,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树林里,怀里的油纸包还带着体温。

他摸了摸脸上的伤,咸腥的血味漫进嘴里,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教他刻木牌时说的话:“满子,木头越硬,刻出来的字越深。“

回到营地时天已经黑透。

陈铁柱裹着军大衣在帐篷外转圈,见他回来猛地扑过来:“你小子...“话没说完就看见他怀里的油纸包,“这是?“

“青鸢计划。“张小满把铜牌和油纸包递给陈铁柱,“我爹说,名单在老北沟土地庙。“

营地的篝火“噼啪“炸响,照得陈铁柱的脸忽明忽暗。

他揭开油纸包,里面是半张染血的纸,墨迹清晰起来时,他突然站起身:“我去叫老周!“

深夜,张小满坐在篝火边擦匕首。

铜牌在火光照耀下泛着暖光,他翻到背面,用刀尖轻轻刻下“刘二虎“三个字——上个月牺牲的侦察兵,总说等打完仗要回山东老家娶媳妇。

“明天就出发去老北沟。“陈铁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周说,必须抢在鬼子前头。“

张小满把铜牌揣进怀里,指尖触到里面的油纸包。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帐篷上,像极了那年九一八的夜。

他望着营外的雪山,那里有父亲的脚印,有未完成的使命,还有一片被风雪覆盖的土地,正等着他们去刻下更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