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选一个或全要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毫无温度、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再打下去，”墨鳞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阴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她，就要死了。”

他苍白的手指，遥遥指向我。

如同被死神点名，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苍牙狂暴的扑击动作硬生生顿住，巨大的头颅转向我，那只完好的金色独眼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腾的怒火被一种更深的、焦躁的暴戾取代。盘旋的鹰隼也猛地收拢了羽翼，锐利如刀的金褐色鹰眼穿透烟尘，同样锁定了我，那眼神里除了惯有的狂傲，第一次染上了一丝……惊疑不定？

死寂。

只剩下山谷间呜咽的风声，青泽压抑痛苦的微弱咳嗽声，还有我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疯狂撞击着耳膜的心跳声。

墨鳞缓缓落地，覆盖着黑鳞的蛇尾无声滑行，姿态优雅而危险，如同巡视领地的毒蛇之王。他无视了苍牙和鹰隼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目光，径直滑向我藏身的灌木丛。

我惊恐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被那诡异的灌木枝叶缠绕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苍白妖异的脸庞在视线中放大，幽绿色的蛇瞳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我惨白绝望的脸。

“她的血……”墨鳞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幽绿光芒，隔空虚点着我的方向，像是在感应着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狂热和冰冷，“在恐惧……在沸腾……多么……美妙的气息……”他陶醉般地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尝空气中的血腥与恐惧，“足以点燃神坛的圣火，让祖神……重临世间！”

神坛？圣火？祖神？！他还是要拿我当祭品！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勒得我无法呼吸！我徒劳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休想！”苍牙的意念咆哮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狂暴的杀意！它庞大的身躯猛地横移一步，如同移动的山峦，再次挡在了墨鳞和我之间，金色的独眼燃烧着毁灭的火焰，獠牙龇起，低沉的咆哮在喉咙里滚动。

“她摔下来时，就是我的猎物！”鹰隼桀骜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金属的铿锵！他猛地一个俯冲，巨大的羽翼掀起狂风，落在了另一侧，金褐色的鹰眼锐利如刀，死死锁定墨鳞，又带着强烈的占有欲瞥了我一眼。“长虫，想动她，先问过我的爪子！”

“咳……咳咳……”青泽虚弱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他挣扎着，用尽力气撑起身体，靠着那棵古树，墨绿色的长发被冷汗和血污黏在苍白的脸颊上。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因为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固执地望向我这边，染血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我。

“她的心跳……”青泽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存在的脑海，“在……回应……我……”他的眼神疲惫却异常专注，仿佛倾听着某种只有他能捕捉的微弱韵律，“她需要……救治……立刻……”鲜血再次从他嘴角溢出，他身体晃了晃，似乎随时会倒下。

四道目光，如同四把烧红的烙铁，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狼的暴戾，蛇的阴毒，鹰的狂傲，鹿的温柔……四种截然不同、却都带着强烈到令人窒息的占有欲的目光！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岩浆，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肺腑。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轰然压在我的胸口！刚刚因为青泽草药而稍稍缓解的剧痛，此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在四肢百骸里疯狂肆虐！肩膀被鹰隼撕裂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顺着臂弯流淌，染红了身下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草叶。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撞击着伤痕累累的胸腔，带来一阵阵令人眩晕的闷痛和窒息感。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如同墨汁在清水中晕染，迅速吞噬着光明。

不行……不能倒下……不能……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尖锐的刺痛来维持一丝清醒。但身体背叛了我。力气像退潮的海水般飞速流逝，冰冷感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耳边那些狂暴的咆哮、阴冷的嘶鸣、桀骜的唳叫，还有青泽那虚弱却执着的低语，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不清，扭曲变形。

黑暗如同温柔的潮水，带着沉重的倦意，一波波涌上来，试图将我彻底淹没。意识在剧痛、恐惧和冰冷的黑暗中沉沉浮浮，如同暴风雨中即将倾覆的小舟。

“我的雌性！墨鳞！你敢动她？！”苍牙暴怒的意念如同烧红的铁水，狠狠浇灌进我昏沉的意识！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岩石碎裂的巨响！它庞大的身躯似乎再次与什么发生了猛烈的碰撞。

“嘶——！苍牙！你这头疯狗！”墨鳞阴毒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紧接着是鳞片剧烈摩擦的刺耳声和某种能量炸开的闷响！

“长虫！滚开！”鹰隼的厉啸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狂暴的翅膀拍击声卷起飓风！

“她的气息……在减弱！”青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和焦灼，穿透了混乱的厮杀声！那声音如同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我即将沉沦的意识！

不……不能死……我还想……回家……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给予了我一丝难以想象的力量。我用尽残存的意志，挣扎着，对抗着那沉重的黑暗，对抗着要将我彻底撕碎的剧痛。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

我一点点……一点点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晃动的视野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血。

猩红的，刺目的，流淌的，喷溅的……到处都是。

然后，是四双眼睛。

四双如同燃烧的炭火、带着几乎要将我吞噬焚尽的炽热兽瞳，近在咫尺地、死死地聚焦在我的脸上！

左前方，是苍牙那只完好的、燃烧着狂暴金色火焰的独眼！它庞大的身躯如同浴血的银灰色巨神，挡在我身前，左眼上方那道撕裂眉骨的伤口还在不断淌下粘稠的血线，滴落在它银灰色的鬃毛上，更添狰狞。它龇着染血的獠牙，喉咙里滚动着低沉骇人的咆哮，巨大的爪子深深陷入地面，随时准备扑出，目标显然是它右前方的那个存在。

右前方，是墨鳞那双幽绿冰冷、如同深潭毒液的蛇瞳！他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不知是蛇尾支撑还是某种力量），苍白妖异的脸上溅了几点血迹，脖颈上被我之前看到的鹰爪血痕更加明显。他嘴角依旧挂着那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尖萦绕着危险的幽绿光芒，幽冷的视线却穿透苍牙的阻挡，如同毒蛇的信子，牢牢锁定在我身上。

左后方，是鹰隼那双金褐色、如同淬火利刃般的鹰眼！他收拢了巨大的羽翼，如同铁塔般矗立，锐利的眼神带着桀骜不驯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扫视着全场，最终也落在我身上。他的一边翅膀似乎受了伤，几根粗壮的飞羽断裂，边缘染着暗红。

右后方……是青泽那双温润如琥珀、此刻却盛满了惊痛和焦灼的眼眸！他靠着树干，脸色灰败，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一只手紧紧捂着肩胛处那道被墨鳞偷袭留下的、正不断渗出黑红色血液的伤口。他挣扎着想要靠近我，却被无形的对峙场域阻挡，只能焦急地望着我，那双眼睛里，除了担忧，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专注，仿佛在倾听着我越来越微弱的心跳。

四股强大、混乱、充满毁灭性的气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疯狂碰撞、撕扯！如同四头远古凶兽在我濒死的病榻前亮出獠牙利爪，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更加惨烈的厮杀！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磨盘，要将我碾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对峙中。

四张形状各异、却都沾染着血迹和杀气的嘴唇，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在同一瞬间，张开了。

四个迥异的声音，带着同样不容置疑的、燃烧着强烈占有欲的炽热，如同四道惊雷，狠狠劈入我昏沉混沌的意识深处：

“选一个！”

“或者——”

“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