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白胜雪长达二十年孤身一人、从未体验过正常人际交往,当第一次接收到青阳这样纯粹而不带异样的善意时,她内心的感激与亲近感汹涌澎湃,却又不知该如何自然表达。
于是,便形成了这种矛盾又可爱的模式:傲娇。
在和张青阳的多日相处后,渐渐放下拘谨,展现出了内心的纠结。她无比渴望帮助张青阳、对他好,却又生怕对方因此感到负担或亏欠,于是总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甚至“嫌弃”的样子来掩饰。
张青阳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笨拙地掩饰关心,心中既觉得好笑,又涌起阵阵暖流,甚至微妙地体会到了比比东和叶霓裳为什么总喜欢逗弄自己——看着对方因心思被看穿而慌乱掩饰的样子,确实……很有趣。
只可惜,自己被人逗时只会面红耳赤,笨拙得很,远不像眼前的胜雪,不仅会脸红,还会用一连串欲盖弥彰的话语和动作来“反驳”,生动极了。
比如这几日的饮食。虽然小院简陋,但青阳的餐食里肉食从未断绝,而且不乏蕴含魂力的魂兽肉。这显然不是白胜雪一个独居者平日的奢侈消耗,必定是她专门深入森林,冒着风险为他猎取滋补的。当青阳喝着鲜美的肉汤,真诚地道谢:“胜雪,谢谢你,这肉汤很滋补,辛苦你了。”
话音未落,就看见白胜雪猛地别过早已烧得通红的脸颊,几乎是将汤碗“咚”地一声怼到青阳面前,语速飞快地“反驳”:
“少、少自作多情了!锅里还剩这么多难道要浪费吗!”她突然踢了一下脚下的地面,仿佛在跟谁赌气,“…只、只是练习野外生存技能而已!”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末了还飞快地偷瞄了一眼青阳胸口包扎的伤处,小声嘟囔道,“再说你这笨蛋现在连饭都不会做!…要是饿死在这里我会很困扰的!”
那副明明关心得要命,却偏要找出各种“正当理由”的模样,让青阳忍俊不禁,只能顺着她的话,笑着点头:“是是是,多亏了胜雪姑娘的‘生存技能练习’,不然我可真要饿死了。”
在指导修行时,这种傲娇更是展露无遗。当青阳看着白胜雪完美复现了他讲解的一个精妙的水元素形态变化技巧,由衷地赞叹道:“胜雪,你真是天赋惊人!这么快就掌握了精髓,进步神速,简直天才!”
瞬间,白胜雪的动作僵住了。
【哈?!他刚才是在夸我吗...心跳好快!】
她猛地背过身去,假装用力擦拭着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手指却无措地绞着自己如雪的发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谁、谁要你多管闲事啊!这…这种程度六岁小孩都会啦!”她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突然转过身来对着青阳大喊:“才不是因为你教得好呢!”
【其实青阳示范的动作都记得特别清楚,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回放了好几遍...】
看着她明明因为夸奖而开心得耳根都红透了,却偏要嘴硬不承认的样子,青阳眼中的笑意更深。
他没有戳破,只是温和地说:“嗯,是胜雪自己悟性好。”然后继续耐心地讲解下一个要点。他知道,她嘴上不承认,但那些教导,她一定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份独特的、带着笨拙真诚的傲娇关怀,和教学相长中看着她飞速进步的满足感,让青阳养伤的枯燥时光也变得温暖而充满乐趣。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小院里,一个认真教,一个“嘴硬”地学,时光仿佛都变得温柔而悠长。
小院里的时光温馨流淌,青阳享受着白胜雪那带着傲娇面具下的悉心照料,也乐于指点她修行,看着她飞速进步。
然而,青阳所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白发红眸、看似坚强独立的女子,其内心深处,早已为他镌刻下怎样浓墨重彩的篇章。
在遇到青阳三人之前,白胜雪的人生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灰暗寒冬。自记事起,“不祥”、“怪物”、“狼盗”便是她挥之不去的烙印。
母亲离世后,被出生的村子无情驱逐,只能像野草般在星斗森林边缘的阴影里挣扎求生。每一天都是为了“活下去”而进行的残酷战斗:躲避凶猛魂兽的利爪,在贫瘠的土地上寻找果腹之物,用尽一切办法搭建一个能遮风挡雨的简陋栖身之所……孤独是常态,恐惧是伙伴。
偶尔鼓起勇气,用采集的草药或魂兽材料去附近的村落边缘换取一点盐巴或粗布,也要忍受着人们鄙夷的目光和驱赶的呵斥,像做贼一样匆匆来去。
当青阳、宁风致、叶霓裳三人出现在她破败的小木棚外时,白胜雪的第一反应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警惕和绝望。她蜷缩在角落,满身泥污,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做好了再次被驱逐、甚至被“清理”的准备。
她甚至先发制人,狠狠咬了那个试图靠近她的、看起来最温和的少年(张青阳)一口——虽然连他的皮都没能咬破。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和驱赶并未到来。是张青阳,他没有后退,没有厌恶,只是用那双温和的眼睛看着她,耐心地、一遍遍地尝试沟通。他不嫌弃她如雪的白发白眉,不嫌弃她满身的污垢和狼狈。他的话语里没有怜悯施舍,只有平等的尊重和真诚的关心。那一个月,是白胜雪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明。
是张青阳,像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厚重的阴霾。他照顾她虚弱的身体,教导她从未接触过的外界知识,为她主持了迟来十四年的武魂觉醒,让她看到了自身潜藏的力量……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可思议的耐心和纯粹的善意。
就在那段朝夕相处的时光里,一颗冰封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化、沦陷。
张青阳的身影,填满了她全部视野。宁风致的温润如玉,叶霓裳的明媚动人,在她眼中都模糊成了背景。唯有张青阳,是她灰暗世界里唯一清晰的光源,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动”的滋味。
一见钟情?或许更早,在他不躲不闪承受她无力的撕咬、并用温和目光回应时,情根已然深种。只是,叶霓裳那敏锐的防备和若有若无的隔阂,让她不得不压抑着那份初生的情愫,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