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业洗漱完毕,连着头也一块儿收拾了。
不知何时,堂屋外,大牛手臂夹着个镰刀,靠在门旁乐呵呵地看着忙碌的几人。
“五哥,你这发型真帅!”
望着大牛那平整的头,许建业打趣道:“大牛,你这小平头,买摩丝干嘛?”
“用呗,前两个月还是长头发,这不夏天了,就剃了个平头嘛。”
许建业回想起来,以前大牛还真留过长发。
屋内的刘桂花招呼道:“大牛,早饭吃了没,进来坐。”
“吃过了婶儿,不坐了,待会还有小半亩的稻子要割呢。”
“稻子快收完了吧?”
“就最后一点儿了,我爸已经在耕田了,秧苗也准备好了,过几天就要插秧了。”
双抢抢的就是速度,七月中下旬是最忙的时候,大牛家在中旬就能下秧,这进度绝对算快的。
大牛比许建业小几个月,虽然取名叫建文,因为家里穷,依旧逃不了农村老大的命运,小学没读两年,就回家帮家里干活,从最初的放牛喂猪带弟弟,到后来地里的活,大牛都是主力。
农闲的时候,许建业家里酒厂开始酿酒,大牛也是绝对的主力。
不过,许建业家里只有十口窖池,一天能酿完一个窖池,十天就干完了,在没活的时候,大牛也去隔壁村的砖厂打零工。
一年365天,大牛也闲不下来几天。
“这摩丝多少钱,待会婶子给。”刘桂花心中清楚大牛为啥靠在门口。
“那哪儿能要钱呢,五哥吃饭的时候都带着我,一点儿摩丝才多少钱。”大牛连忙摆手。
一旁的三姐,已经打开摩丝,挤出了一手的泡沫,开始捋着许建业的头发。
闻着传来的清香,许建业打趣道:“咦,真香,还是美加净呢,大牛你真有品位。”
大牛乐一脸的不好意思,一旁的小妹忽然说道:“三姐,给哥来个大背头吧,怎么样?”
“去,什么大背头,那太老气了,三七分头就行。”许红小心翼翼给许建业整理头发。
等到弄完,众人看了一眼,母亲流露出满意的笑,小妹忍不住拍手,三姐也是一脸的满意。
“那我走了,晚上回来吃饭。”
许建业提起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酒,拿起摩丝顺势递给了一直守在门旁的大牛。
大牛含笑接过,却感觉手感不一样,走了几步低头一看,摩丝旁边还夹着一张五元钞票。
“五哥,这……”
“快过期了,换瓶新的,下次咱俩一起用。”
平日里,大牛帮酒厂干了不少力气活,每一次都不肯收钱,许建业不喜欢亏欠别人,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人,这五块钱也算是另一种补偿。
许建业说完,骑着门外的二八大扛,朝着南坪县城赶去。
望着许建业离去的背影,许红忽然一跺脚:“忘了礼物了,你们说两人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得送点儿什么?”
……
对于相亲,许建业并不抵触。
这个年代,绝大多数的婚姻,都是通过相亲完成的。
许建业上辈子也一样。
当然,相亲的对象并不是陈方芳。
上辈子被骗了这么多钱,许建业的心态直接崩了,想着法子要找回钱,哪儿有心思去相亲。
三姐介绍的这个陈方芳,许建业压根就没有去见。
连续等了一个多月,确定这钱无法找回后,这才开始同意母亲的提议,找人估价,在一番砍价中,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卖了酒厂。
紧接着,进入南坪县国营酒厂失利,年底的时候,通过社招考入了川渝最大的酒厂,从最基层做起。
而陈方芳,据说在国庆前,请了假跟着家人去南方的惠城玩几天,可大巴途径山沟时,翻下了山,一车的人都没了。
许建业干了两年后,才又相亲结婚,只是,这一场的婚姻并不完美,在没有留下子嗣的情况下,两人分道扬镳。
许建业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白酒行业。
退休那天,许建业难得喝多了,一来是人数太多,盛情难却,二来,也是自己想醉一场。
离开酒厂,没有子嗣的许建业真就是孤家寡人。
没想到,上天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这一次,许建业对于找回钱没抱什么期望,今天去县城送酒,正好见见这位肉联厂的厂花。
自行车在马路上晃晃悠悠,许建业担心样品酒损坏,将其夹在了后座上。
南坪镇周围就这点不好,到了夏天,一丝儿风都没有。
准确来说,全年都没什么大风。
不过,这样的气候条件,给了酿酒营造了绝佳的环境。
虽然酒窖都在室内,发酵的时候大多不会受到风的干扰。
可稳定的气候,能让当地的微生物保持稳定,像发酵用的曲,上面都会铺上一层当地的野草。
给微生物繁殖,提供充足的环境。
风太大,就容易吹走这些附着的微生物,而大风的环境,对于室内的酿酒,或多或少有一些影响。
在川渝,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夏天无风闷热无比,不少都是酿酒圣地。
等到许建业晃晃悠悠到了沿河公园,已是快八点钟,天气已经开始热了。
临走时,三姐说了,去了沿河公园,那个姑娘最漂亮,就是陈方芳。
等到许建业在公园外锁好了车,提着白酒进去后,只看到了一个女孩的背影。
她正默默地坐在花坛旁,望着远处的人工河。
远处,几个大爷摇着蒲扇,围在一圈儿,正在树荫下,看人下下着象棋,旁边还有几个大妈正在窃窃私语。
偶尔还有几个行人,从公园内穿过。
许建业的目光,落在了唯一年轻的背影上,粉色的碎花裙、小白鞋,外加头顶的发箍。
许建业没想到对方这么重视,挺直了腰杆,手里的样品酒倒是成了累赘,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
许建业刚到公园时,就被几个大妈给锁定了。
她们正好奇,大清早的,咋来了这么一个漂亮的闺女,穿的还这么正式。
等到许建业进来,一个大妈当即笑道:“原来是耍朋友的,男女长得都挺俊的,不过你们看那小伙子手里拿的是不是瓶酒啊?”
“哎哟,真是酒唉,稀奇的很,第一次见耍朋友送酒的哎。”
“你们晓得不,现在白酒都涨上天了,搞不好送的是茅台,你看他们俩穿的都不差。”
“茅台啊?据说都100多一瓶了,普通人怎么喝得起哦。”
许建业自然没有听到这些,他本以为凭着几十年的阅历,这只是次简单的见面,可到了跟前,心跳不由地加速起来。
望着这背影,许建业清了清嗓子问:“请问是陈方芳同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