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汛期的暴雨中,陆昭循着导师最后的考古日志,找到了被迷雾笼罩的船棺古寨。村口石碑上刻着“铃响莫应,闻声勿行“的警示,而他背包里的青铜铃铛突然发出诡异共鸣。
陆昭的手指刚触到石碑上斑驳的刻痕,背包里的青铜铃铛便发出尖锐的蜂鸣。雨幕骤然变得粘稠,细密的水珠在半空凝结成诡异的漩涡,将整个古寨笼罩在青灰色的氤氲里。他踉跄着扶住石碑,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那阵共鸣并非错觉,铃铛表面的纹路正在缓慢蠕动,像极了某种活物的血管。
“谁准你进来的?“
冰冷的刀刃抵住陆昭咽喉时,他才惊觉身后何时多了道黑影。月光穿透云层的刹那,他看清来人的模样:黑衣男子浑身缠满褪色的符篆,腰间悬着的斩鬼刀缠着浸血的布条,苍白的面容在雨帘中忽明忽暗,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像是深潭里淬了毒的寒星。
陆昭举起颤抖的双手,喉结擦过刀锋:“我...我是来找人的。“背包里的铃铛突然剧烈震颤,震得他耳膜生疼。黑衣男子瞳孔骤缩,猛地拽住他后领往后疾退。就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一道黑色裂缝突然撕开地面,数十只覆着尸斑的手破土而出,指甲缝里还嵌着腐烂的布条。
“蠢材!“黑衣男子将陆昭甩进旁边的破庙,斩鬼刀在空中划出寒光,刀背重重砸在他手背,“把铃铛交出来!“
陆昭忍痛护住背包:“这是导师留给我的!三个月前他进了古寨就再没消息...“话音未落,破庙梁上突然垂落无数银丝,在半空织成细密的网。黑衣男子脸色骤变,扯过陆昭滚进角落。银丝擦着鼻尖掠过,在青石板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
“霍家守陵人?“头顶传来沙哑的女声。陆昭抬头望去,庙梁阴影里蹲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女人,空洞的眼窝里蠕动着黑色虫群,“百年了,终于又等到铃铛现世...“她话音未落,绷带突然暴长缠住两人。黑衣男子挥刀斩断绷带,却见斩落的布条瞬间化作飞虫扑来。
混战中,陆昭的背包被扯烂,青铜铃铛滚落在地。诡异的是,铃铛落地后并未发出声响,而是渗出黑色黏液,在地面勾勒出古老的图腾。黑衣男子瞳孔剧烈震颤,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铃铛上。黏液如活物般缩回,图腾中央浮现出半张人脸——正是陆昭导师最后发来的照片里,站在船棺前的那个神秘人。
“你到底是谁?“陆昭抓住黑衣男子手腕。对方嫌恶地甩开他,用符篆贴住铃铛:“霍无咎,霍家第十八代守陵人。而你,“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陆昭后颈不知何时出现的淡红色蛊纹,“不过是蛊王选中的祭品。“
暴雨愈发肆虐,古寨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无数锁链同时断裂。霍无咎脸色微变,将铃铛塞进陆昭怀里:“带着它去祠堂,东南角第三块地砖下有密道。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他话音未落,破庙外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像是无数人踩着同一节奏逼近。
陆昭贴着墙壁挪向庙门,透过门缝,他看见数十个身穿明代服饰的人举着灯笼列队走过。那些灯笼里跳动的不是火焰,而是一颗颗泛着青光的人头,每颗人头嘴里都衔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青铜铃铛。当最后一个“灯笼“转过脸,陆昭猛地捂住嘴——那分明是他导师的脸,眼球早已消失,空洞的眼窝里伸出细小的触须。
“别看!“霍无咎突然捂住他眼睛,斩鬼刀脱手飞出,钉入最近的“灯笼“。被击中的人头发出尖锐的惨叫,所有灯笼同时转向破庙。霍无咎拽着陆昭冲进雨幕:“往祠堂跑!别停!“
泥泞的石板路在脚下扭曲变形,陆昭感觉每迈出一步,脚踝都像被无形的手拖住。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铃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当祠堂尖顶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时,他后颈的蛊纹突然灼烧起来,眼前浮现出诡异的画面:无数人被钉在船棺上,祭司将铃铛塞进他们嘴里,鲜血顺着铃铛纹路流淌,最终汇聚成巨大的图腾...
“到了!“霍无咎一脚踹开祠堂大门,腐木碎裂的瞬间,陆昭看见供桌上摆满密密麻麻的陶罐,每个陶罐都贴着褪色的封魂符。还没等他反应,霍无咎突然将他扑倒在地。一道黑影擦着头皮飞过,重重撞在陶罐上。轰的一声巨响,陶罐炸裂,黑色雾气中爬出无数形似蜈蚣的尸蛊,外壳泛着金属光泽,每只蛊虫尾部都缀着微型铃铛。
“屏住呼吸!“霍无咎扯下符篆点燃,火焰却呈现出诡异的幽绿色。尸蛊群在火光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转而扑向供桌下的地砖。陆昭这才发现,被蛊虫啃食的地砖下,隐约露出刻着复杂纹路的青铜板——与他铃铛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霍无咎的掌心按在青铜板上,口中念起晦涩的咒语。地砖缓缓升起,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就在这时,整座祠堂突然剧烈震动,供桌上的陶罐接二连三炸裂,更多的尸蛊如潮水般涌来。霍无咎将最后几张符篆塞给陆昭:“顺着密道走,尽头有个房间,找到刻着双蛇噬铃图的盒子。“
“你呢?“陆昭抓住他衣袖。
霍无咎的脖颈处浮现出血色蛊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得留下来,给你争取时间。记住,要是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他的声音突然被铃铛声淹没,无数蛊虫已经扑到眼前,“千万...别回头...“
陆昭跌跌撞撞冲进密道,身后传来斩鬼刀挥舞的破风声,混着霍无咎压抑的闷哼。密道里弥漫着腐臭的血腥味,墙壁上每隔几步就镶嵌着青铜灯台,灯油呈暗红色,火苗却蓝得瘆人。他数着台阶往下跑,第七级台阶突然发出“咔嗒“轻响,两侧墙壁裂开缝隙,数十支淬毒的弩箭破空而来。
陆昭本能地向前扑倒,弩箭擦着后背钉入墙壁,震颤的箭尾在幽蓝火光中泛着青黑的毒光。潮湿的石壁沁出冷汗般的水珠,他伸手撑地时,指尖触到某种黏腻的液体——蜿蜒的血痕顺着台阶向下延伸,在拐角处凝成暗红色的符咒。
“霍无咎...“他攥紧染血的符篆,喉间泛起铁锈味。密道深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嗡鸣,像是无数铃铛在地下深处共振。当他数到第三十七级台阶时,头顶的青铜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响起指甲抓挠石壁的声响。
陆昭摸索着点燃符篆,幽绿火焰照亮前方通道的瞬间,整面墙壁突然活了过来。数以百计的尸蛊从砖缝中钻出,它们的外壳在火光下流转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尾部的微型铃铛碰撞出细碎声响。他转身要逃,却见来路也被密密麻麻的蛊虫封堵,空气中飘来令人作呕的腐肉气息。
“屏住呼吸...“他想起霍无咎的警告,撕下衬衫捂住口鼻。符篆的火焰开始摇曳不定,那些蛊虫竟似畏惧绿光,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滞不前。陆昭握紧铃铛,发现青铜表面的纹路正随着蛊虫的靠近而发烫,某种力量从掌心窜入经脉,灼烧着后颈的蛊纹。
就在这时,深处传来铁链断裂的巨响。蛊虫群突然躁动起来,纷纷转向密道尽头。陆昭趁机向前狂奔,却在拐角处与一团黑影撞个满怀。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抬头看见一张肿胀发白的脸——那是个穿着明代官服的男尸,空洞的眼眶里伸出两根细小的触须,正缠绕着他的手腕。
“放开!“陆昭挥拳砸向男尸,却发现拳头直接穿透了对方身体。男尸咧嘴露出森白牙齿,嘴里滚落出一枚青铜铃铛,铃铛表面刻着与他导师照片里相同的图腾。当铃铛落地的瞬间,整个密道开始剧烈摇晃,墙壁上渗出黑色黏液,逐渐勾勒出巨大的蛇形图案。
陆昭捡起铃铛继续奔跑,后颈的蛊纹灼烧得几乎要穿透皮肤。终于,他看到前方有道石门,门上刻着双蛇噬铃的浮雕。就在他将手中铃铛嵌入浮雕凹槽的刹那,石门缓缓开启,刺眼的红光从门缝中溢出。
门内是一间摆满青铜棺椁的密室,正中央的祭坛上,放置着一个刻满咒文的黑木盒。陆昭刚要上前,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小陆?“
他浑身僵住。那是导师的声音,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温和笑意。但霍无咎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他死死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强迫自己不回头。
“为什么不看老师一眼?“声音更近了,带着潮湿的喘息,“我找了你好久...“
陆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步一步走向祭坛。每走一步,身后的声音就变得愈发凄厉,开始夹杂着铃铛的尖啸。当他终于拿起黑木盒时,整个密室突然天旋地转,无数人脸从墙壁上浮现,每一张都在重复着同一句话:“回头...回头...“
黑木盒在他手中发烫,表面的咒文渗出鲜血。陆昭闭上眼睛,将盒子揣进怀里,转身就跑。就在这时,石门轰然关闭,头顶传来重物坠落的声响。他抬头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青铜铃铛从天花板垂落,每只铃铛里都困着一张扭曲的人脸——那是这些年失踪在古寨的所有探险者。
最中央的铃铛突然炸开,霍无咎浑身浴血地坠落下来。他的斩鬼刀断成两截,脖颈处的血蛊纹路已经蔓延到半边脸。看到陆昭手中的黑木盒,他露出释然的笑:“快走...蛊王要醒了...“
话音未落,整个密室开始崩塌。陆昭冲过去扶住他,却被对方用力推向石门:“带着盒子...去...“霍无咎的瞳孔突然变成竖线,一把夺过陆昭手中的铃铛,狠狠砸向地面。
青铜碎裂的瞬间,万道红光冲天而起。陆昭最后看到的,是霍无咎被红光吞噬前的眼神——那眼神里有解脱,有不舍,还有未说完的警告。他握紧黑木盒,在崩塌的密道中奋力奔跑,身后传来蛊王苏醒的怒吼,以及无数铃铛汇成的死亡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