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奸似忠
- 大明首辅:开局怒怼嘉靖
- 为国戍轮台
- 2096字
- 2025-06-13 21:06:01
“慢着!”
吕法这一声厉喝,声如裂帛!
随着这一喝,番役们如同被无形的铁索勒住,按在杜延霖臂膀上的力道猛然一窒。
为首的档头惊疑不定地看向吕法,那股几欲将杜延霖按伏在地的凶蛮气势,霎时凝固在空气里,现场只余下炭火烧灼的噼啪声。
吕法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杜延霖,那目光锐利得如同要剖开他的皮囊,直窥其脏腑!
杜延霖方才那番话,当真石破天惊。
“奉诏狱密旨”?“皇帝亲派绝密差遣”?
短短几字,虚实难测,却又重逾千钧!
吕法深谙宫闱险恶,更知西苑那位道君的心思渊深似海,难以蠡测。
倘若杜延霖当真奉密旨而至……他今日若敢动手,只怕来日便要有人头落地!
短短一瞬,千百个念头在吕法脑中滚过。
片刻后,吕法那只保养得宜、肤色近乎苍白的手缓缓抬起,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拂袖的动作。
那几名彪悍的番役见状却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手,躬身垂首,迅速退到吕法身后阴影中,噤若寒蝉。
焦灼的废墟上,死寂弥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年轻御史和司礼监大珰之间无形的角力上。
杨宜更是屏住了呼吸,手心全是冷汗。
杜延霖整了整被扯皱的青色獬豸补服,神色从容依旧,仿佛刚才被锁拿的并非是他。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腕,目光平静地迎向吕法那看似浑浊、却洞若观火的审视。
吕法踱前一步,与杜延霖的距离拉近到仅有三尺。
他身上浓重的檀香混合着药气弥漫开来,形成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气场。
吕法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又清晰得足以让杜延霖听清每一个字:
“杜秉宪方才所言……事涉宫禁,语关天听……非同小可。岂可在此喧哗之地妄言?”
他浑浊的眼中似乎没有焦点,却又仿佛将杜延霖每个细微的表情都摄入其中,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此处烟熏火燎,秽气冲天,耳目嘈杂,岂是论机密之所?杜秉宪乃国朝干臣,安能屈居残垣断瓦,受此浊气侵扰?请移玉步,屈尊至守备厅稍歇,也好让咱家……细细聆听‘圣谕’?”
吕法语气中那“圣谕”二字咬得又轻又快,仿佛是对此讳莫若深。
这话里满是抬举,却分明是个圈套。
守备厅是吕法的老巢,进了那里,是圆是扁还不是由他揉捏?
杜延霖方才那番“惊天秘密”的说辞,在守备厅里是真是假,吕法有的是手段和时间来“验证”。
杜延霖对此心知肚明。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似嘲非嘲,同样压低了声音,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
“吕公公美意,杜某心领。然……职责所在,片刻难离。”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焦土,投向遥远的京城宫阙:
“公公素来体察圣心,当知陛下……”
他稍作停顿,措辞愈发隐晦:
“……近来宵衣旰食,对天下利源之清浊,其关切之心,已达至微!此间大火,焚尽了江南的财税账簿,损及了利源之根本脉络。杜某奉‘上命’至此,不查个水落石出,洞悉其源流清浊、归途正否,如何……向天家交代?待此间事了,杜某定当亲赴守备厅,向公公详陈始末。”
杜延霖这番话虽说的晦涩,但要表达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就是嘉靖帝缺钱了,缺到了盯住每个铜板(关切之心,已达至微)都不放过的地步!
至于皇帝密旨具体的内容?
那肯定不能明言啊!
你吕法不是能体察圣意吗?
你自个儿脑补去吧!
“利源清浊?归途正否?”
吕法闻言瞳孔猛地一缩!
这两个词如同两根针,狠狠刺入他的神经!
皇帝缺钱,内帑空虚,这是朝野皆知却又讳莫如深之事。
嘉靖帝为炼丹修道、修建宫观,对内帑的渴求近乎贪婪。
若杜延霖真是奉了密旨为内帑敛财……那这“差事”的分量就完全不同了!
那位龙椅上的至尊,或许容得下臣子犯错,却万万容不得有人动他的钱袋子!
杜延霖查扬州盐政贪腐,倘若最终目的是要将那抄没的滔天赃银,尽数纳入内帑,而非汇入户部国库……此念一生,杜延霖言行便骤然通顺,且极具嘉靖帝的作风!
吕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脸上肌肉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杜延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谎言的破绽,声音中带着质疑:
“杜延霖……你乃以直谏闻名的诤臣,天下皆知。陛下……岂会用你来做这等……”
他斟酌着措辞,最终选择了更隐晦的说法:
“……这等需通权达变、开源浚流之事?”
言下之意,你一个耿直得近乎迂腐的清流,皇帝怎么可能派你来干这种捞钱的脏活?这身份就不匹配!
“公公此言,恕杜某不敢苟同。”
杜延霖迎着他逼视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能勉强听清,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坦诚:
“吾辈风宪之责,首在廓清玉宇,涤荡污浊!然污浊之地,便是沉疴敛财之所!贪墨者,吮吸民脂民膏,损公肥己,其聚敛之财,原就该归于……受天之佑者囊中。”
他再次避开了“皇帝”和“内帑”的直接字眼,用“受天之佑者”隐指皇帝,用“归囊中”暗示财货去向:
“杜某所查所追,皆是此等污浊逆流!若天意昭昭,拨乱返正,将此逆流所蓄之水,导入正本清源之渠,又何尝不是肃贪之本义?又何尝有违……臣工本分?”
杜延霖这话说的更加隐晦,但他要表达的意思却更直白,就是陛下要的是钱,要的是内帑充盈,而他杜延霖要的是功业(彻查贪腐)。
他和嘉靖一拍即合,两人属于各取所需。
吕法闻言,心头剧震!
杜延霖这番话,彻底颠覆了他对杜延霖原本“直臣诤臣”形象的认知!
这哪里是个直臣诤臣?简直就是一个大奸似忠的奸臣!
此人,实在可怕!
一股寒气猝然自尾椎窜起,瞬息便化作一层细密冰凉的冷汗,浸透了吕法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