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神秘少女
- 大明首辅:开局怒怼嘉靖
- 为国戍轮台
- 2298字
- 2025-06-09 00:57:31
此人身份绝不简单。杜延霖心中警惕更甚,面上却波澜不惊:
“无妨。天色阴沉,光线晦暗,姑娘行路还需当心些。”
“多谢大人。”
姑娘接过猫儿,道了声谢,她右手轻抚安抚着猫儿脊背,目光却落在杜延霖胸前那方青色獬豸补子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探究:
“大人是都察院的御史?”她直接点破,语气笃定,并非询问。
杜延霖心中一凛,面上仍淡然如水,随口应道:
“哦?姑娘好眼力。在下忝为南京都察院监察御史,不过些清水衙门的闲差罢了。”
明代文官官袍上的补子通常以飞禽为饰,武官以走兽为饰,而只有按察使司、都察院等司法监察系统的官袍上的补子则较为特殊,以獬豸为饰。
这熙春台是盐司衙门专为接待他而设的宴席之地,戒备森严,闲人莫入。
这姑娘能在此地随意走动,又一眼识破獬豸补子,恐怕颇有些背景。
姑娘闻言,唇角微弯,那笑意清浅,并未抵达眼底,反而透着一丝与其青春容颜不甚相符的洞悉世情:
“大人谬赞了。南直隶无按察司,能着獬豸者,非都察院莫属。更何况...”
她话语微顿,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回廊尽头灯火通明、笙歌隐约传来的主宴厅方向,又似穿透重重楼阁,望向盐运司衙门深处:
“今日扬州盐、政、军三衙门的几位主官齐聚于此,设下这般规格的接风宴,宴请的可是那位刚出诏狱、奉旨‘戴罪立功’的巡盐御史杜延霖。能在此时此刻、此地出现的‘闲职’,怕也绝非池中之物吧?”
这番话如轻描淡写,却字字如针,精准地戳破了杜延霖临时编造的谎言!
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量更是惊人——她对盐司今日设宴的内情了如指掌,甚至点明了杜延霖“刚出诏狱”、“戴罪立功”的敏感背景!
这绝非一个偶然迷路或贪玩少女所能知晓!
杜延霖心头剧震,身份被彻底揭穿,伪装已无意义。
他心念电转,既然对方知晓他的身份,甚至知晓他的处境,那不如反客为主,将话题引向核心,探一探这神秘少女的底细和来意。
杜延霖心中闪过千百般念头,面上却是神色不变:
“姑娘慧眼。在下奉命南来,督办盐务。初到扬州,便觉此地风物,与别处大不相同。”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沉重的感慨与冰冷的试探:
“譬如那码头所见灶丁脚镣,寒铁森森,血迹斑斑,竟似比别处更为沉重。在下深觉如履薄冰,恐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那姑娘闻言,抱着猫儿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了一瞬。
寒风吹动她鬓角碎发,也吹来了她低低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江南富庶,甲于天下,扬州尤甚,世人皆知。然盐铁之利,向来是血泪浇灌。大人所见镣铐,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抬眸,目光清亮地直视杜延霖:
“家兄常言,大明盐法,积弊百年,如同病入膏肓的巨兽,它盘踞在江南膏腴之地,筋骨早已被蠹虫蛀空,却依旧张着血盆大口,吞噬着四方膏血。”
说到这,她摇了摇头:
“牵一发而动全身?大人,您如今要动的,岂止是它的一发?您是要直面这头庞然巨兽!大人可曾想过,这垂死挣扎的兽爪之下,又将碾碎多少本就命如草芥的生灵?”
言毕,她轻叹一声:
“兽爪之下,恐生灵涂炭呐!”
“兽爪之下,生灵涂炭......”杜延霖咀嚼着这句话,这是提醒他扬州水深、当说客来了,还是另有所指?
他紧紧盯着那姑娘,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冷厉:
“令兄高见,如振聋发聩。不知令兄在何处高就?姑娘今日特意在此‘偶遇’杜某,又语重心长一番点拨,莫非是欲效那郦食其说齐吗?”
郦食其是楚汉时刘邦麾下有名的说客,他游说齐王田广归汉,后韩信引大军攻齐,齐王田广认为受到了郦食其的欺骗,将其烹杀。
杜延霖这番话,可谓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用郦食其的典故,更是暗示其中凶险,让她不要来趟这浑水。
那姑娘闻言,只是微微垂首,更轻柔地捋了捋怀中白猫的脊背,那猫儿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郦生说齐,虽利口辩辞说降七十余城,然终不免鼎镬之烹。”她声音放得更轻,几乎融入寒风的呜咽,却字字清晰:
“小女子不过偶遇大人,有感而发,岂敢自比古人?至于家中,无人在这扬州城任职。”
杜延霖听到姑娘最后那句“家中无人在这扬州城任职”,心中念头飞转。
这姑娘的话不妨姑妄信之,其家人不在扬州任职,却对扬州的局势了如指掌,其背景恐怕直通庙堂之高。
杜延霖心头那根弦绷得更紧,面上却倏忽一松,刻意显露出几分酒后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
他轻轻喟叹一声,道:
“先前在码头,见那灶丁足镣沉似枷锁,血迹斑斑,心中恻然。可转念一想,这盐场熬炼之苦,灶户世代相承,已成定例。那镣铐沉重虽令人愤慨,可贸然动了,牵动灶场根本,恐反害了他们生计。这其中的权衡取舍,实在令人辗转难安。”
说到这,杜延霖顺手从回廊旁的腊梅树上折下一支腊梅轻轻嗅了嗅,然后将其别在腰间:
“百年积弊,沉疴难起...或许,当真不如无为而治?安安稳稳熬过这百日之期,将眼前的差事对付过去...总好过激起惊涛骇浪,连累更多无辜之人遭殃...姑娘所言‘兽爪之下恐生灵涂炭’,想必也深有同感。杜某...实在是怕做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罪人啊...”
他一边说着,目光疲惫地移向廊檐下晃动的风灯,一副心灰意懒、意兴阑珊之态。
姑娘抱着猫儿,深深看了杜延霖一眼。
那双清澈的眸子,似乎想穿透他刻意表现出的谨小慎微与筹粮焦虑,探寻更深层的东西。
最终,她只是微微颔首,那笑意清浅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原来如此。大人心系灾民,专注筹粮,倒是...务实之选。雪团儿,我们该走了,莫再扰了大人正事。”
她不再多言,抱着猫儿微微福了一福,转身便沿着回廊,步履轻盈地消失在回廊转角。
杜延霖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脸上刻意维持的焦虑和谨慎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深思。
这神秘的少女,出现的时机、点破的身份、试探的话语,都透着不寻常。
她是谁?又代表着哪方势力?
是盐司的试探?还是其他关注扬州盐政的权贵派来的?
无数念头瞬间涌上杜延霖的心头,他略一思忖,觉得方才那番应对尚算妥帖,便将这桩蹊跷暂时压下,深藏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