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在凌晨五点砸在窗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响。
苏晚禾握着奶奶的手，看着护士给老人抽血，针头扎进血管的瞬间，奶奶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肉：“别让那个阿姨进来，她要抢我的晚禾...“
周砚之正在走廊给医生打电话，听见动静时，看见苏晚禾眼里有他从未见过的惊惶。
奶奶的病历本滑落在地，最新的诊断结果刺得人眼眶生疼：阿尔茨海默病重度，伴随认知障碍与被害妄想。
“奶奶，没有人要抢我，“苏晚禾轻轻掰开老人的手指，把温好的牛奶递到她唇边，“您看，这是您最爱喝的红枣奶，甜吗？“
奶奶喝了两口，忽然把杯子推得老远，牛奶泼在床单上，形成不规则的白色纹路：“苦！“她像孩子一样撇着嘴，忽然指着周砚之尖叫，“他是坏人！他要把晚禾带走！“
周砚之僵在原地，看着苏晚禾手忙脚乱地安抚奶奶，忽然想起婚礼那天，奶奶也是这样尖叫着跑出礼堂，逢人就说“有人要拆散晚禾“。
当时他以为老人只是兴奋过头，现在才明白，那些被他们当作“老糊涂“的话语，曾是奶奶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真相。
下午回家取换洗衣物时，苏晚禾在奶奶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本红皮日记本。
扉页上是奶奶年轻时的字迹，钢笔水洇开小片晕染：“1998年3月12日，晚禾会叫奶奶了，声音像小铃铛一样...“
往后的字迹逐渐潦草，2015年的某一页被水渍泡得发皱：“医生说我可能会忘记晚禾，我把她的照片放在枕头底下，每天摸一遍，这样就不会丢了。”
最新的记录停在三天前，歪歪扭扭的字里爬着墨点：“有个香气味的阿姨说，晚禾不要我了，她要和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去很远的地方...“
苏晚禾跌坐在床边，日记本掉在地上，露出夹在中间的泛黄车票。
那是奶奶去年偷偷买的去省城的票，发车时间是她生日那天。
那天她加班到凌晨，回家时看见奶奶蜷缩在沙发上，手里攥着已经过期的车票，说“想给晚禾送长寿面“。
雨声突然变大，客厅的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
苏晚禾起身关窗，看见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
许念念撑着伞，正在和周砚之说话。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两人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许念念忽然伸手拽住周砚之的衣袖，而他没有躲开。
日记本的纸页在风里翻动，停在2020年的中秋：“晚禾带砚之回家，砚之给我剥螃蟹，说以后要给晚禾买带电梯的房子。我偷偷把攒的一万块塞进他口袋，他红着眼眶说'奶奶，我会对晚禾好'。“
苏晚禾抓起外套冲下楼，雨水瞬间浇透她的衬衫。
许念念看见她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周砚之转身，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奶奶说你是坏人。“她盯着他，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角，“她说你要把我带走。“
周砚之的脸色瞬间苍白，他看见苏晚禾手里紧攥着的日记本，忽然明白过来。
许念念的声音从伞下飘出来，带着几分哽咽：“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够了！“苏晚禾冲着许念念大喊，惊飞了路边梧桐树上的麻雀，“你明明知道奶奶的病...“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响起，是医院的电话。
护士的声音带着焦急：“苏小姐，您奶奶趁我们不注意跑出去了，现在雨太大，我们找不到她...“
惊雷在头顶炸响，苏晚禾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周砚之已经掏出车钥匙，许念念的伞被风吹翻在地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奶奶怕打雷，她会躲在...躲在...“
“老房子的防空洞。“周砚之抓住她的手腕，往停车场跑，“去年台风天，奶奶说那里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