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颜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已经五分钟了。许沉的邀请简单直接：「周六下午两点，新华书店签售会，有空来吗？」
她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按不下去。三天前那场尴尬的相亲后，她以为两人会默契地让这件事过去。毕竟，谁会真的想和自己的高中老师发展什么关系？
“看什么呢？魂都飞了。“一杯奶茶突然出现在眼前，林小曼一屁股坐在祁颜对面的椅子上，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没什么。“祁颜条件反射地锁屏，却已经晚了。
林小曼一把抢过手机，眼睛瞪大：“许老师？！那个让你高三哭了一个月的许沉？“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引得咖啡馆里几个人转头张望。
“小声点！“祁颜涨红了脸，夺回手机，“就是偶然在相亲中遇到了而已。“
“偶然？“林小曼冷笑，“全市几百万人口，偏偏相到你暗恋过的老师？这是什么孽缘？“
祁颜搅动着杯中的吸管，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林小曼是她高中同桌，也是唯一知道那段往事的人。
“他变了很多，“祁颜轻声说，“更...成熟了。“
“废话，七年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七年过去还像个高中生一样害羞？“林小曼翻了个白眼，“所以呢？你要去他的签售会？“
“我不知道。“
“你知道。“林小曼直视她的眼睛，“你从来就没放下过他，对吧？“
祁颜胸口一紧。林小曼太了解她了。七年前那个雨天，她躲在教学楼后哭得撕心裂肺时，是林小曼找到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抱着她直到雨停。
“别去，颜颜，“林小曼突然严肃起来，“你知道最后会怎样。他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了。“
“那不一样，“祁颜辩解，“那时候他是老师，我是学生。现在我们都——“
“成年人？“林小曼打断她，“得了吧，他比你大七岁，现在还是比你大七岁。而且，“她压低声音，“你知道他为什么答应和你相亲吗？说不定只是好奇当年那个暗恋他的小女生现在长什么样了。“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祁颜心里。她低头盯着奶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突然不确定起来。
“我只是去看看，“最终她说，“又不是要和他结婚。“
林小曼长叹一口气：“你完了。“
周六下午一点四十五分，祁颜在新华书店门口徘徊。她今天特意打扮过——淡蓝色连衣裙，小巧的珍珠耳环，甚至涂了一层薄薄的唇彩。离签售开始还有十五分钟，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也有几个中年读书人模样的男女。
祁颜排在队伍末尾，听着前面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许沉真人比照片还帅！“
“我读过他所有书，《城南旧事》看了三遍，哭死我了。“
“听说他以前是高中老师，不知道为什么会辞职...“
祁颜不自觉地捏紧了包带。许沉的作品她其实都读过，那些文字里偶尔会闪过她熟悉的影子——某个比喻，某种句式，甚至是一个用词的习惯。读他的书时，她总错觉是在听一堂漫长的语文课。
队伍开始移动。书店大厅中央摆着一张长桌，许沉坐在后面，正微笑着为读者签名。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比起相亲那天，他看起来更加正式，也更加...遥不可及。
祁颜突然想逃走。这个被众人簇拥的许沉，和她记忆中那个站在讲台上讲解《红楼梦》的老师重叠在一起，又截然不同。现在的他，是属于很多人的。
“下一位。“工作人员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祁颜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许沉正低头在一本书上签名，头也不抬地问：“需要写什么特别的寄语吗？“
“不用...就签名就好。“
他的笔尖顿住了，缓缓抬头，眼睛一亮：“祁颜。“他念她的名字时，声音里有种特别的韵律，和当年在课堂上点名时一样。
“我...刚好路过。“祁颜拙劣地撒谎，感觉脸颊发烫。
许沉笑了笑，没有拆穿。他拿起一本新书，在扉页写下什么，然后递给她：“谢谢你能来。“
后面的人开始催促，祁颜只得接过书匆匆离开。走到一旁，她才敢看扉页上的字：
「给祁颜——文字终将引领我们相遇。许沉」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翻开书，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签售结束后，能等我一会儿吗？有件事想请教你。“
祁颜躲到书店角落，假装浏览书架，眼睛却不断瞟向签售台。许沉耐心地倾听每一位读者，时而点头，时而微笑。那种专注的神情她太熟悉了——高三那年，她每次去办公室问问题，他都会这样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仿佛那一刻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值得他关注。
签售持续了近两小时。人群散去后，祁颜才磨磨蹭蹭地走向收银台附近的长椅，许沉正在那里和工作人员交谈。
“抱歉久等了，“他很快走过来，身上有淡淡的墨水味和薄荷香气，“饿了吗？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粤菜馆。“
“请教的事是...？“祁颜没动。
许沉摸了摸鼻子，这个小时候就有的小动作让祁颜心头一软：“好吧，我承认，那只是个借口。我只是想和你多聊会儿。“
他直白的回答让祁颜措手不及。眼前的许沉和七年前那个总是保持距离的老师判若两人。
“就...吃个饭。“她最终妥协。
粤菜馆装修典雅，人不多。许沉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还要了一壶菊花茶。
“我记得你不吃辣，“他倒茶时说，“高中春游那次，你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祁颜惊讶于他的记忆力：“你还记得这种事？“
“我记得关于你的很多事，“许沉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比如你总是用绿色墨水写作文，笔记本角上会画小星星，交作业永远是最整齐的那个。“
祁颜握杯子的手微微发抖。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些突如其来的回忆。
“为什么辞职？“她生硬地转换话题，“你那么喜欢教书。“
许沉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发现自己更想写，而不仅仅是教别人怎么写。“他顿了顿，“也可能是因为...我需要一些改变。“
菜上来了，话题转向更安全的领域。许沉说起他这几年的旅行，为写作采风的经历；祁颜则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工作——一家中型文化公司的项目策划。
“其实，“许沉突然说，“我最近在构思一个关于城市记忆的项目，需要专业人士的意见。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当然，“祁颜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答应得太快，“我是说，如果时间合适的话...“
许沉微笑：“太好了。我下周要去你们公司附近开会，结束后可以详细聊聊。“
直到回家后，祁颜才想起查看手机。林小曼发来一连串消息：「你去签售会了是不是？」「我就知道！」「别告诉我你还答应跟他约会了！」
祁颜犹豫了一下，回复：「只是吃了顿饭。他可能有个项目要合作。」
林小曼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什么项目？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祁颜倒在沙发上，“但他好像...真的记得我很多事。“
“废话，你当年那么明显，他又不瞎。“林小曼叹气，“听着，不管他要合作什么，别陷进去。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现在是名人，你呢？普通上班族。而且别忘了，他拒绝过你。“
挂掉电话，祁颜走到书桌前，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旧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夹着一封已经泛黄的信——十七岁那年写好的告白信，最终没能送出去的那封。
她轻轻抚过那些稚嫩的字迹，想起今天许沉看她的眼神。七年过去，为什么心跳还是会为他加速？
周一早晨，祁颜刚进办公室就被总监张维叫住。
“祁颜，有个重要项目，“张维推了推眼镜，“市里要做一个'城市文化记忆'的系列活动，需要找知名文化人士合作。你手头工作先放一放，重点跟进这个。“
祁颜接过文件夹，心跳突然加快：“有具体人选了吗？“
“还没定，要有点分量的。作家、学者之类的。“张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听说你认识许沉？“
祁颜差点被口水呛到：“您怎么知道？“
“周末有人在新华书店看到你了，“张维笑了笑，“如果能请到他，对你年底考评很有帮助。“
回到工位，祁颜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太巧了，巧得不像巧合。许沉刚说要请教她关于城市记忆的项目，公司就接到类似的工作。
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周四下午三点，蓝山咖啡厅见？可以聊聊那个项目。——许沉」
祁颜咬着嘴唇，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最终回复：「好的。正好我们公司也有类似项目想请教你。」
发完这条消息，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命运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将她推向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方向。
林小曼的警告言犹在耳，但祁颜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周四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