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宝钗心碎意难平，薛蟠设计欲逃脱

梨香院内。

未几，薛蟠忽闻小厮来报，言有书信至。

他忙不迭接过，拆封展阅，只见素笺之上，唯有一行字迹，简洁却透着几分急切：

“速往仙人居，代吾向刘姥姥与妙玉言明事由。”

贾珹本欲亲往，然念及北静王将薛宝钗赐予己身，此等情面，不得不顾。

北静王既言要他禁足三日以示惩戒，那便三日吧，总要做些姿态给世人看。

自一年前，半途截下前来贾府攀亲借钱的刘姥姥。

又以花言巧语，兼之诗词歌赋，将妙玉自栊翠庵中劝至仙人居后。

那方天地，于贾珹而言，方有了几分家的温馨与归属。

薛蟠得信，心下焦急，唯恐误了贾珹之事，遂匆匆收拾一番，欲偷溜出门。

他蹑手蹑脚，避过院中丫鬟仆妇，每一步都似踏在薄冰之上，小心翼翼。

及至侧门，眼见得逃脱有望，心中不禁暗自欢喜。

然，就在他一脚欲跨出院门之际，忽觉肩头一沉，一只纤细却又不失力道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搭了上来。

薛蟠浑身陡然一颤，仿若遭了定身术一般，四肢百骸皆僵住，缓缓转过头去。

“你这是欲往何处去呀？！”

那熟悉又带着几分嗔怒的声音，如冰刃般直直刺入薛蟠耳中。

薛蟠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瞬间懵了，不知所措。

他硬生生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地唤道：“妹妹……”

薛宝钗此刻面色冷若寒霜，眸中怒意翻涌，全然没有半分要放过兄长的意思，厉声喝道：

“你闹得还不够吗？！因你之故，害得我要嫁与那般不堪之人！”

言罢，声中竟带了丝丝哭腔。

薛蟠只觉心中似被重锤猛击，痛楚难当，“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地，额头几乎贴上青石地面。

“方才母亲是如何嘱咐你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你踏出这府门半步，你缘何还要这般偷偷摸摸地溜出去？！”

“说！你究竟要去往何处？！”

薛宝钗柳眉倒竖，言辞如剑，步步紧逼。

薛蟠被问得冷汗涔涔，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急中生智，强颜欢笑道：

“妹妹，今日风轻云淡，暖阳和煦，为兄想着出去购置些上好的胭脂，赠予妹妹，权当赔个不是！”

此言甫落，薛宝钗神色未有丝毫动容，只冷冷睨视着自家兄长，眸光似寒潭深水，冷冽彻骨：

“休要在此胡言乱语，速速老实交代，你究竟欲往何处？！”

“还有，我岂会缺那胭脂水粉，咱薛家缺的，是一个能撑起门楣、光宗耀祖的兄长！”

薛蟠闻得此言，面上顿时泛起一抹尴尬之色，支支吾吾，半晌方挤出一句：

“我……我当真只是出门买些物什，买完即归，绝无他念！”

薛宝钗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冷笑，轻哼一声：

“呵呵！你当我是那不知世事的孩童么？这般鬼祟行径，定是心怀不轨。”

“快点道出实情！否则，我此刻便去母亲处，将此事告知政老爷，看你如何收场！”

薛蟠深知自家妹妹的厉害，心中暗自叫苦，欲要顾左右而言他，以图蒙混过关。

然薛宝钗眉宇间已现愠色，显然是对他的不老实极为不满。

恰在此时，薛宝钗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薛蟠背后，见他双手紧握，似藏有物。

她柳眉一蹙，语气愈发不善：“你手中所握何物？！”

薛蟠心下陡然一慌，仿若寒潭坠石。

他慌忙将手探入衣兜，欲将手中那纸条揉作一团，寻个时机抛却。

然，薛宝钗何等聪慧，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轻启朱唇，柔声道：

“瞧，政姨夫来了！”

薛蟠闻言，如遭雷击，心中大骇，慌忙扭头回望。

然回首间，唯见薛宝钗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之光，哪有半分政姨夫的踪影。

趁他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之际，薛宝钗素手如电，迅疾出手，一把将那纸条自他手中夺出。

但见纸条之上，“仙人居”三字赫然在目，如针刺眼。

薛宝钗心中顿时明了，这仙人居，乃是神京城内声名远播的风月之所，虽不知幕后东家是贾珹，却知道贾珹是那里的常客，经常流连忘返。

如此一来，这张纸条，定是出自那与她指婚的贾珹之手，无需多言。

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怒意与屈辱，在这等紧要关头，他竟还要遣薛蟠去那等风月之地为他传话，这简直是对她莫大的侮辱与轻慢！

此时此刻，薛宝钗只觉胸中怒意如潮水翻涌，又似烈火焚心。

倒非是她对那贾珹情根深种、难以割舍。

只是他这般行径，在被指婚的当口，竟还对那烟花柳巷之地念念不忘，实在荒唐至极，令她无论如何也难以咽下这口气。

她眼眶泛红，泪珠在眸中打转，随时都要夺眶而出。

声音里带着丝丝颤抖的哭腔，满是悲愤绝望：

“我堂堂薛家千金，怎可嫁给这般放浪形骸、不知检点的浪荡之徒！”

“眼看着婚期将近，他却仍对那青楼之地恋恋不舍，当真是无药可救、朽木难雕！”

“若我真嫁了这般男子，这辈子便如坠入无边深渊，永无出头之日！”

“即便拼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我也绝不愿踏入这等牢笼半步，平白毁了自己一生！”

薛蟠闻得薛宝钗这般决绝之语，一时之间愣在当场，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心道：

“坏了坏了，妹子平日里端庄娴雅、温柔和顺，何曾有过这般刚烈决绝之态？”

“瞧这情形，她竟是铁了心不愿嫁与那贾珹了，这可如何是好！”

薛蟠此刻心急如焚，虽说那贾珹平日里行事确有些乖张无度、过了分寸，可若真因这事儿，叫自家妹子铁了心不愿嫁，那可如何收场？！

这婚事若黄了，不仅自家面上无光，只怕还要惹出诸多麻烦。

他赶忙在心中飞速盘算，当务之急，应是寻思着此刻该如何脱身，好尽快赶去仙人居，完成贾珹交办的差事。

“好妹妹，你且听我说，珹哥儿之前在仙人居寄存了一批新到的苏绣料子，那料子精美绝伦，绣工细腻，正合你大婚之时所用。”

“偏生此次他被北静王关了禁闭，行动不得自由，这才托我去取。”

“你想啊，那仙人居里，除了珹哥儿，也就只有我还能说得上几句话了！”

薛蟠满脸堆笑，言辞恳切，试图说服薛宝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