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巡学(五)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说实话，现在的我还做不到。不过也好，有时候不拼命一把，压根没体会过绝望是啥。”

季阳听得一阵心惊。这碗毒鸡汤太狠了。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个道理：有时不给自己点狠劲，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把事情搞砸的本事。

“第三，决策机制的问题。”林铁山继续说道，“尽管设立了董事会，但那是空架子。我个人持股90%以上，基本上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他转过身，直视着季阳：“这种高度集中的决策机制在创业初期确实高效，但企业做大后就很危险了。不过记住，这都是之前决策失误造成的。我依然认为绝对控股是对的，关键是看能力够不够。”

“第四，这可是关键所在，忽视了主业的技术创新。从m6401到m6402，最后搞起了电脑软件，这些都是巨兽辉煌的基石。”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但当数创行业进入低谷时，我们在技术创新上停滞不前。等到96年推出6407时，已经被锦山甩得太远了。这一点要向郭陈爷子学习。只有不断创新，才能避免被人一拳干趴。”

林铁山停顿了一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多元化经营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干。一是主业已经做到极致，二是新领域必须是自己的强项。这两个环节绝对不能少。”

“这些是你老丈人付费的内容。现在，我特意提醒你一句。”他定定地看着季阳，目光如炬。

“你竟然能拿这个成绩，奥数又这么厉害，聪明才智是躲不掉的。这一点和我很像...好吧，说不定你比我还机智点。”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千万别步我后尘，别瞧不起普通人的智慧。好产品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真的好，二是消费者能感受到好。”

季阳点点头，虽然心里清楚林铁山现在卖的“老玉露”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说了这么多，你怎么看我？”林铁山突然问道。

季阳沉默片刻，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是个爷们！”

林铁山哈哈大笑：“业内都说我是忽悠界的鼻祖。”

“这话没错，但你还算有底线。至少你的保健品还能忽悟点啥，顶多就是没效果。”

“没办法，这就是能力的悬殊。”林铁山耸耸肩，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递给季阳一支，“你小子有意思，敢说真话。”

他点燃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算我一个呗？我的资金总得找点出路。”

“不是，你对我的计划一点都不好奇吗？”季阳有些惊讶。

“有什么好问的？”林铁山白了他一眼。

他说得对。传统产业有诸明远，新兴产业才是季阳的方向。而这些，现在都是风口。

“怎么样？你岳父和你完全不是一路人，我们才是。”林铁山笑道，“咱们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精英企业家，说话频率一致。”

“你怎么笃定我们是同道中人？”

“都是从偏远小镇走出来的精英。说好听点是草莽英雄，说难听点是退无可退只能赌命。”

“林叔，你看错了，我可不是个赌徒。”

林铁山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季阳。

季阳看完后撇嘴。这年头的人，怎能如此肆意侵犯隐私？连他的期货账户流水都有。

“很正常，在这个圈子里，至少在我这个层面，你的一切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林铁山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季阳翻了个白眼。好吧，你有钱你说了算。

“看看你的操作，和我当年孤注一掷打广告时没什么区别，都是在赌命。”林铁山指着期货流水，“虽说你有个厉害的岳父，但最初那笔合约是赠与，而且没有任何安全垫。”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诸家要送礼，不至于送这种东西。结合你爷爷的抚恤金，很容易就能推算出你的交易时点。”

季阳觉得无趣。这就像数学大佬打麻将，除非运气爆棚，否则只能让麻将馆老板赚茶水钱。不过和别人交手，又觉得在戏耍傻瓜。

林铁山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鹏城这些年来了那么多高材生，却只有我成功吗？”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城市，办公室里只剩下台灯的光芒。林铁山的声音在昏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商界，真正能开创一片天地的，往往学历都不高。因为读书越多越理性，在机会面前就会瞻前顾后。而那些学历不高的人顾虑少，敢想敢干，反而能杀出一条血路。”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闪烁的霓虹灯上：“我能成功，是因为骨子里的赌性会在关键时刻冲破理性思维。而这种血性...你也有。”

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仿佛在见证着这场关于命运的对话。林铁山的话语在季阳心中激起阵阵涟漪，让他不由得陷入深思。

“豪赌的血脉......”季阳轻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

“林叔，说实话，我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季阳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堆文件上，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

林铁山刚要开口，季阳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来之前确实有计划，但听了您的经验，我得重新考虑考虑。”

“不用太在意我说的。”林铁山笑着从雪茄盒中取出一支，动作娴熟地点燃，“实话说，我对你老丈人他们那套培养方式，一点都不认同。”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烟雾在空中盘旋，“我家也有个小棉袄......”

季阳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林叔，我和小雨感情很好的。”

“去你的！”林铁山一个暴栗敲在季阳头上，力道不轻不重，“我女儿才14岁！”

季阳不由得讪讪一笑，揉了揉被敲的地方。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几分。

“你小子别靠近我家闺女！”林铁山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宠溺。

“说回正事。”林铁山收敛笑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老丈人他们那一代，就想把你们培养成守成之君。但哪有江山是守出来的？都得打出来！”